在李定国那宽敞而庄重的军营之中,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班驳地洒在青石铺就的地面上。固始县的知县吴昜,身着朴素的文士衣裳,正细心地打扫着庭院。他的动作不急不缓,仿佛在进行一项神圣的仪式,拂尘轻轻挥过,桌几上的尘埃便被温柔地拂去,随后,他拎起一只铜壶,洒下细密的水珠,空气中顿时弥漫起一股清新的气息。
李定国从营帐内走出,高大的身躯在阳光下投下一道长长的影子。他冷冷地瞥了吴昜一眼,声音低沉而有力:“行了,你退下吧。”吴昜闻声,正欲转身离去,却在这时,一名士兵匆匆闯入,手中捧着一个精致的盒子,神色紧张地禀报道:“将军,营里捡到了一个未写字的盒子,里面装着信纸。”
李定国接过盒子,细细端详。这盒子非同一般,乃是用与大明宣德瓷齐名的瓷青纸制成,材质取自桑皮,经过靛蓝深染,再精心打磨,其色泽宛如青花瓷,质地坚韧似丝绸。听闻此纸在万历年间价值连城,一张便要一钱甚至好几钱银子,足见其珍贵非凡。
李定国眉头紧锁,疑惑地问道:“这盒子从何而来?”士兵回答:“就在营地上捡到的。”
这时,吴昜突然插话,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李将军,这东西我看着有些眼熟。”李定国闻言,目光锐利地转向他,急切地问道:“哦?何时何地见过?”吴昜并未直接回答,而是快速地瞥了士兵一眼。李定国会意,用眼神示意士兵退下。
帐篷内只剩下他们两人,吴昜悄悄靠近李定国。李定国心中微微一紧,并非惧怕吴昜行刺,而是担心他有何不轨之举。见吴昜站定,李定国故意沉下脸来,声音冷冽如寒风:“有什么话就直说,我做事向来光明磊落。”
吴昜站得笔直,拱手深施一礼,声音低沉而坚定:“将军,我实话告诉您吧,我是受锦衣卫之命来投降的,其实是想潜入大西军为朝廷传递消息。”
这话一出,李定国仿佛被雷击中,惊得目瞪口呆。他万万没想到吴昜竟是朝廷的细作,更没想到他会如此坦然地承认。李定国的心中涌动着疑惑与震惊,仿佛平静的湖面被一块巨石砸中,涟漪四起。
李定国定了定神,走到兵器架旁,抽出腰刀。刀光闪闪,寒气逼人,他沉声道:“既然是细作,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吴昜面不改色,反问道:“将军可知道我是如何证明自己的清白的吗?”李定国愣住了,目光中透露出疑惑。
吴昜接着道:“其实我是仰慕将军的威名……”
“别骗我,说实话!”李定国挥刀威胁道,刀尖几乎要触碰到吴昜的衣襟。
吴昜毫不畏惧,抬起头来,历数了李定国的战功。从米脂起兵,转战陕西、河南、湖北、湖南,再到四川、江西、直隶,他打败了多少敌人,立下了多少赫赫战功。说完这些,他又道:“我实在是惜才,不忍心看到将军您死于乱军之中,所以才冒险说出来。”
前半部分虽然有些恭维,但都是有根有据的。可后半部分却让李定国动了杀机。他脸色铁青,举刀问道:“什么叫死于乱军?”
吴昜看看四周没人,就低声说:“大西军里有人投降了明朝,泄露了我们的军机。”
“你是想陷我于死地吗?”李定国怒喝道,刀已经架在了吴昜的脖子上。刀刃的寒气直逼吴昜的肌肤,让他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
吴昜闭上眼睛等死,说:“我真的不知道那个奸细是谁,只知道锦衣卫愿意出十万两金子买他的命,但因为资金不足,所以才找到我筹钱。”
李定国沉吟片刻,对吴昜的话半信半疑。他皱了皱眉头,又问:“那个奸细到底是谁?”
“我真的不知道。”吴昜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无奈和诚恳。
“你在耍我吗?”李定国加大了力度,刀刃划破了吴昜的皮肤,血珠沿着刀刃滴落,染红了地面的青石。
“我真的不知道他的名字,但我知道他们用的是广州府的官银,上面有府印,可以作为证据。”吴昜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急切和焦虑。
李定国皱起眉头想了想,十万两金子可不是小数目,说不定真有人动心。如果吴昜说的是真的,那奸细会是谁呢?他的心中充满了疑惑和不安。
“还有没有其他消息?”李定国再问,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急切和期待。
“为了表示诚意,锦衣卫已经预付了一万两金子。”吴昜的声音中带着一丝苦涩和无奈。
“函里写的什么?”李定国拿起信纸问道,他的目光中透露出疑惑和探究。
“我不知道。”吴昜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无奈和坦诚。
“多谢吴知县。”李定国收起信纸准备离开。他的心中充满了矛盾和纠结,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个棘手的问题。
吴昜叹了口气说:“将军如果您把这事告诉大王,我就死定了。”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无奈和恳求。
“为什么这么说?”李定国惊讶地问。他的目光中透露出疑惑和不解。
“那个奸细位高权重,肯定不会承认的,大王也不会相信我。到最后,他们肯定会害死我,还会连累将军您。”吴昜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恐惧和担忧。他的目光中透露出对未来的不确定和恐惧。
李定国一听,愣住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这个问题太过棘手,涉及到军中的奸细和朝廷的锦衣卫。他感到自己仿佛被卷入了一个巨大的漩涡之中,无法自拔。
吴昜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低声说:“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那一万两金子作为证据。那些银子是广州府的官银,上面有府印可以验证。”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急切和焦虑。他知道这是自己唯一的生机所在。
说到银子和权力时,李定国心里已经有了怀疑的对象:阮师武!他的目光中透露出疑惑和探究。他想起阮师武平时的种种行为举止和言语表情,心中不禁涌起一股疑云。难道真的是他?
……
在阮师武的帐篷里,气氛紧张而压抑。阮师武拿着信纸逼问赵永年:“你的真实身份我已经知道了,信里到底说了什么?”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威胁和冷酷。
赵永年心里一震,但表面还是装得很镇定:“汪大人饶命啊,我真的不知道这信里写的是什么。”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恳求和无辜。
“呵呵,”阮师武冷笑一声,“锦衣卫的手段我可是清楚的,侦察、逮捕、审问、策反,没有他们做不到的。不是锦衣卫的人,谁敢孤身一人闯进军营送金子?”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嘲讽和不屑。
赵永年的心中涌起一股恐惧和不安。他知道自己的身份已经暴露,无法再隐瞒下去。但他仍然想尽力一搏,争取一线生机。
“我已经给你活路了,说就活命,不说就死定了。”阮师武厉声喝道。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冷酷和决绝。他知道自己已经掌握了主动权,只需要轻轻一推,就能将赵永年推向死亡的深渊。
赵永年的脸色惨白如纸,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双眼中满是惊恐与绝望。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身份竟然早已被阮师武这个老狐狸看穿。为了保命,他颤抖着声音,如同寒风中的枯叶一般说道:“朝廷根据传来的消息,已经在荆州布下了重兵,就等着张献忠的军队自投罗网呢。”
阮师武一听,脸色骤变,仿佛晴空突遇乌云密布。他原本的计划是绕远路迷惑明军,找机会返回湖广,再从湖广进四川。荆州是湖广的要害之地,一旦拿下就后顾无忧了。但现在看来,他们的行军计划已经泄露了。想到这里,阮师武怒火中烧,一把揪住赵永年的衣领,大声质问道:“这消息是从哪儿来的?谁告诉你的?”他的声音如同雷鸣一般,震得赵永年耳膜生疼。
赵永年犹豫了一下,他知道这个时候不能有任何隐瞒,否则只有死路一条。于是他回答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大西军中除了我之外,还有其他的锦衣卫。他们策反了一个将领,把我们的军事机密泄露了出去。”
听到“泄露机密”这四个字,阮师武的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他眯起眼睛,仔细回想当时的情况。除了张献忠、他自己和张献忠的四个义子外,没别的人了。张献忠自己肯定不会泄露,他自己也守口如瓶,那么问题一定出在刘文秀、李定国、孙可望、艾能奇这四个人身上了。
阮师武本想立刻去告诉张献忠,但转念一想,凡事都得有证据才行。于是他威胁赵永年说:“你必须给我找出那个奸细,还有他和明朝勾结的证据!否则,你的下场会比死还要难看!”
赵永年无可奈何,只好答应了。他知道,自己的命运已经掌握在了阮师武的手中,只能尽力去完成任务,才能有一线生机。
过了两天,张献忠的大军离开了固始,向西边的罗山进发。阮师武一路上心神不宁,生怕真的像赵永年说的那样,军机已经泄露,明军正埋伏在前方等着他们。如果不改道的话,恐怕全军都有危险。他看着周围的士兵,他们一个个精神抖擞,却不知道前方可能正等着他们的是一个巨大的陷阱。
经过反复权衡,阮师武决定还是去告诉张献忠。他快马加鞭赶到张献忠身边,低声说:“岳父大人,有要事禀报。”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急切和焦虑。
张献忠当时正在把玩传教士安文思和利类思制作的天球仪,他觉得这东西简直是神物,爱不释手。听到阮师武的话,他才放下天球仪问道:“什么事?”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疑惑和不解。
阮师武说:“军中有奸细!”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决绝和坚定。他知道,这个消息对于张献忠来说无疑是一个巨大的打击,但他必须说出来。
张献忠的脸色微微一变,低声问他原因。阮师武早就准备好了说辞:“我们从湖广进入江西,再从江西进入南直隶,然后又从南直隶进入河南,一直昼伏夜出,日行百里,但始终没能摆脱明军的主力。所以我怀疑军中有奸细在给明军指路。”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愤怒和不甘。他知道,这个消息对于张献忠来说无疑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阮师武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谁是奸细,就把这个责任推给了张献忠。他知道,张献忠一定会想办法找出这个奸细的。
张献忠骑着马慢慢走着,思考着阮师武的话。他觉得很有道理。他们确实在湖广被堵胤锡追赶过,在南直隶又被华瑞奇逼得紧,到了河南又遇到了吕大器。这中间似乎真的有什么不对劲。他开始怀疑起身边的每一个人,甚至是他的义子们。
“你怀疑谁是奸细?”张献忠不动声色地问。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冷漠和威严。他知道,这个时候不能表现出任何的情绪波动。
“我不敢说。”阮师武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犹豫和畏惧。他知道,说出这个答案可能会引来杀身之祸。
“我恕你无罪,但说无妨。”张献忠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坚定和决绝。他知道,这个时候必须有人站出来说出真相。
“殿后的将领嫌疑最大。”阮师武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和不安。他知道,这个答案可能会让张献忠无法接受。但他必须说出来,因为这是他唯一知道的线索。
阮师武这话像一记重锤,让张献忠猛然醒悟。最近大西军都是由李定国负责殿后的,他从小就跟在张献忠身边,还是张献忠的义子,怎么可能会背叛他呢?但人心隔肚皮,也不能完全相信。他开始回忆起李定国最近的种种表现,试图从中找出一些蛛丝马迹。
张献忠沉默了一会儿,下令召见李定国。李定国一到,就看出张献忠和阮师武的脸色不善,心里明白事情不妙。他赶紧下马行礼,还故意做出牵马坠蹬的样子来表示自己的忠心。但他的心中却充满了疑惑和不安,他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张献忠看着李定国,心里五味杂陈。他从小就把李定国带在身边,一直把他当作自己的亲生儿子一样看待。但现在,他却开始怀疑起这个一直忠心耿耿的义子。他低声问道:“定国,如果大西军中有明朝的奸细,你怀疑是谁?”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和不确定。
李定国没有阮师武的证据支持,而且阮师武还在旁边看着呢,所以他回答说:“回义父的话,孩儿不知道。”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无奈和惶恐。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因为他确实不知道谁是奸细。
张献忠在心里摇了摇头。李定国这个回答就错了,如果是真的不知道的话,应该会惊讶地追问原因才对。但他现在这副样子明显是在隐瞒什么。他开始更加怀疑李定国了。
“前两天军中有封莫名其妙的信你知道吗?”张献忠又问。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冷漠和威严。他开始试图从李定国这里找到一些线索。
“知道,孩儿看过,但不明白它的意思。”李定国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和畏惧。他不知道这封信到底是什么内容,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张献忠的问题。
“不明白就对了,那是锦衣卫的密信。”张献忠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愤怒和不甘。他开始确信,军中的奸细一定和李定国有关。
“啊?”李定国假装惊讶,但他拙劣的演技张献忠一眼就看穿了。李定国从小就跟在张献忠身边,他的一举一动张献忠都了如指掌。今天他的表现太反常了,所以张献忠更加怀疑他了。
“军中确实有奸细,而且地位还不低。你要多加留意,有线索就马上告诉我。”张献忠故作轻松地说。但他的心中却充满了愤怒和失望。他开始对李定国产生了深深的怀疑和戒备。
“是,义父。”李定国拱手应了一声,然后翻身上马离开了。他的心中充满了惶恐和不安,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个突如其来的怀疑和指责。
张献忠接着又召见了刘文秀、孙可望、艾能奇三人,试探他们,但都没有发现异常。他开始感到困惑和迷茫,他不知道该如何找到这个奸细,也不知道该如何保护自己的军队。
张献忠骑着马默默地走着,心里想着事情。周围的景色如同他此刻的心情一般,阴沉而压抑。天空乌云密布,仿佛随时都会下起雨来。远处的山峦也显得模糊不清,仿佛被一层迷雾所笼罩。
“岳父大人,您……”阮师武想说什么,但被张献忠打断了。
“没错,我就是怀疑李定国。”张献忠直言不讳地说。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决绝和坚定。他已经决定要亲自调查这件事情了。
“定国自幼跟随岳父大人,是大西军的栋梁之才。这次进军沿途望风而降,定国功不可没啊!请岳父大人三思啊!”阮师武想用捧杀之计来保护李定国。他知道张献忠对李定国的感情很深,所以试图用这种方式来打动他。
“不!我不相信定国是奸细。”张献忠露出哀伤的神色说,“但为了谨慎起见,我还是决定改道行军。”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无奈和痛苦。他已经无法再相信李定国了,但为了大局着想,他还是决定改变行军路线。
说完,他看向旺兆麟说:“你立刻前往汝南,听说李自成的主力在那里。我打算和他联合,在荆州、承天府、襄阳一带和简明孝决战。如果胜了,我们就可以顺利进入四川;如果败了,我们就转战湖广,以走制敌。”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决绝和坚定。他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记住,这件事一定要保密,不能泄露给任何人。”张献忠最后叮嘱道。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冷漠和威严。他知道,这个时候必须保持高度的警惕和机密。
林小风十八年六月十五那天,天空湛蓝如洗,微风拂过汝南县的边界,带来一丝丝凉爽。阮师武一行人风尘仆仆地抵达了这里,他们的衣衫上沾满了旅途的尘土,但眼神中却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站住!你们是什么人?”营寨外面,大顺军的几百名士兵排成横阵,挡住了去路。这些士兵身着铁甲,手持长矛,威风凛凛。旺兆麟他们被拦了下来,场面一时有些紧张。
师武带着一百多号人,虽然都穿着平民的衣服,但骑的是战马,手里还拿着兵器,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师武骑着马走上前,他的身材高大,面容坚毅,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他沉稳地说道:“麻烦通报一下,我们是大西王手下的军师旺兆麟,想拜见大顺的军师程鸣和。”
师武心里盘算着,直接去找李自成可能会被拒绝,所以决定先找程鸣和,用好处引诱他,再想办法引见李自成。他深知程鸣和是个贪财之人,只要给足了好处,一定能说服他。
“请稍等。”大顺军的探马头目派人去通报了。他上下打量着师武一行人,心中暗自嘀咕:这些人看起来不简单啊。
这时候,程鸣和正在占卜吉凶。他身材瘦削,面容苍白,眼中闪烁着神秘的光芒。他手里拿着三枚铜钱,嘴里念念有词后,把它们扔在桌子上。铜钱落地,发出清脆的响声。还没等他解卦呢,外面就有人来报:“军师,营寨外面有大西军的军师旺兆麟求见。”
“哦?快请!”鸣和一听,赶紧站起来,收起铜钱,快步走了出去。他心中暗自窃喜:这大西军的人来得正好,说不定能给我带来什么好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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