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时不时回过头去偷看她一眼,动作幅度都不敢过大,怕被她发现。

她的个子长得好高,已经很瘦很吃身的大红色碎花棉袄,却看起来仍是包裹不紧她那苗条的身子。

脸蛋干干净净,天鹅颈白皙透亮,一双纤细修长的巧手嫩滑嫩滑,这让牛友铁看的是一阵激动。

炕洞里的麦秸都烧光了,他还在瓷乎乎坐着,不吭一声不发一语。

正这时,徐婉婷眼角余光扫到了什么,下意识朝写字台前走了过去。

牛友铁再回头看时,发现她已经站在王玉兰的遗像前了,不由地猛吸了口气,急忙站起身来,神似紧张,又似不安,想上前去却又迈不开腿。

原来桌子上放着一瓶雪花膏。

徐婉婷眼睛直勾勾盯着看了阵子,有些不敢相信,然后她鼓起勇气,小心翼翼地拿到手中,嘴角不由地上扬,一股暖流瞬间遍布全身,忍不住转过身去问。

“牛铁蛋,你这是......给我买的啊?”

这一刻,她感到很不可思议,做梦都没想到,眼眸疯狂地闪烁,流转间快要滴出水来。

看着徐婉婷情绪激动,捧着雪花膏爱不释手,牛友铁下意识地眼线垂下,没有说话,拎起柴笼扭头就往门外走。

而此刻徐婉婷差点喜极而泣,她的情绪已经快升到顶点。

也不屑于思考牛友铁为何不说就走。

她把雪花膏双手牢牢捂在胸口处,一时间大脑中竟思绪纷飞,眼前仿似有花海万顷,群蝶都跑来翩翩起舞,这画面美的让她窒息,都忘记了自己还忙着给大庆和二庆洗脸收拾了。

冷静下来后,又想到什么,自言自语道:

“可是他哪来的钱给我买呀?这一瓶可至少得好几块钱呀,他不可能......”

“难道他的钱是偷偷攒的?他宁愿自己忍饥挨饿也要给我买?”

随后又扬起嘴角自言自语:“没想到牛铁蛋还会害羞,想给我买雪花膏,还不告诉我,给我买了,还不好意思当面给我......”

然后她自作主张,缴获进自己兜里。

牛友铁拎着麦秸折回后,发现雪花膏已经不在桌上了,也没吭声,装作啥事都没发生似的,继续烧炕。

等到再回头看她时,她正帮大庆和二庆换洗线衣了,便又没吱声。

窑子里很快又恢复了前一刻的欢声笑语,似乎刚刚什么也没发生。

“大庆,你偷偷给姨说,你达是不是一冬了都没给你和你弟换洗过衣服?”

“我达说冬天人不用换洗。”

“哈哈哈,那是因为你达懒,不想给你弟兄俩换洗,知道了不?”

“嗯嗯,知道了。”

“你再偷偷给姨说,你达是不是也不给你和你弟洗脸?”

“嗯,我达说早上洗了脸容易长冻疮。”

“所以,你和你弟的脸黑的像锅巴,手黑的像老鸦的爪子。”

“......”

这些对话,又傻又无趣,可牛友铁听得很是陶醉,温馨,这种场面似有好久都没再出现过了。

“大庆,你想阿姨给你洗衣服还是你达洗?”

大庆看了看他达,又看了看徐婉婷,害羞似的说:“你给我洗。”

“为啥?”徐婉婷笑着问,一边把换下来的衣服丢进搪瓷盆里。

“我达手黑,怕他把我衣服洗黑了。”

“哈哈哈......”

叽叽喳喳了一阵子,徐婉婷突然“啊呀”了一声,瞬间打破了窑子里的平静,气氛一下从原来的温馨舒适,变得像是发生了什么糟心事一样。

牛友铁心里一紧,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了一样,急忙起身走过去问:“咋咧?”

大庆和二庆也给吓了一跳,两张小脸错愕地转向他婉婷姨,有些不知所措,刚刚还好好的,一下子就不对了。

徐婉婷站的远远的,她刚刚几乎是原地弹了出去的,好半天才有了勇气,一点一点转过头去看脸盆里无意给自己翻过来的旧毛蓝线衣。

借着柔弱的灯光,远远的,她又看到了那东西,一大片雪花一样的东西,有的还在不停地爬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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