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而是母后自己,这些年他能看出来,就算她与父皇再怎么僵持冷战,可父皇是真的把她放在心上的,父皇把所有的耐心和宽容都给了她,这在帝王家何其少见?

所以,她才是他登临帝位最大的依仗啊。

可这个自哀自怨的傻女人到死也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她一直被情所困,活在自己的世界里,自顾自的说着、做着,自以为对他好的事…就像她赴死,其实不过是扛不过绝望,想要自我解脱罢了。

偏偏还要打着为他牺牲的名头,把他原本平坦顺遂的道路,搞得一团乱糟。

他是怨的,可他也伤心,不管这个女人有多傻多愚蠢,可她毕竟是疼爱他的母亲。

所以出于为人子的孝道,以及对这个女人可悲一生的怜悯,他没有在她的弥留之际指责她,也没有告诉她:您可能会白死。

毕竟人是可以为自己活的,她既然已经决定了,要丢下他离去,那他也只能尊重她的选择。

他只是做了她最后的听众。

“吾儿长大了,马上要到议亲的年纪了,可惜为娘看不见了。”她说。

音容笑貌,尤在眼前。

“你若娶妻啊,莫要再像你父皇一般,娶为娘这样出生的女子。”说到这时,她的嘴角已经溢出了鲜血

他眨了眨眼睛,眼泪也掉了下来。

她说话的声音逐渐缓慢:“你要娶个清贵人家的女子,不重权,而重德,知书达理,通透淡泊…慢慢选,慢慢等。”

她留了一卷名单给他,是她在这些年的大小宴席上,看过和观察过的人家,觉得好的,都列在了上头,姜府赫然在列,可那时的姜朝歌,也不过是个十岁不到的小女孩,他根本没那心思。

但是还是在拥有了一定的势力之后,往名单上的人家里,放了些自己的眼线,以备不时之需。

“吾儿仁…善…将来,定是,比你父皇…更,更好的君王…”她最后说。

“这是你想要的吗?”他问。

成为一个像父皇一样仁善的,却更好的君王?

他觉得有些好笑,父皇的仁善已经到了顶,他若是学父皇,又如何能比他更好?

可他还是满足了她最后的愿望,至少在表面上,他维持住了那份仁善。

然后呢,然后嬷嬷告诉他,母后此前见过了公孙一族的族老和舅舅,于是他便知道了,母后实是舅舅他们间接给逼死的。

既然舅舅他们可以逼死母后,那他应该也可以逼死舅舅吧?

反正镇国公府已经烂透了,白送他也不会要的。

于是他就亲自去了镇国公府,逼死了他的舅舅。

不是他太绝情,主要是母后就算死了,可罪大恶极的舅舅如果不死,父皇也不会放过镇国公府的。

父皇可是皇帝。

就算当下放过了,可随着时间的推移,舅舅继续蹦跶,等把父皇对母后的那点歉疚和悔恨磨光了,父皇还是会杀了他。

而到了那时候,他的储君之位,才是真的坐不稳了。

那母后就真的输了,也白死了,这种事他是不会容许的。

顾尧风眸色沉沉,他把漆盒中断裂的玉佩拿了起来,细细的摩挲了一下。

至于这玉佩是怎么坏的?又为什么还会被他如此妥当的收起来?

他露出了嘲讽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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