摔碎玉佩的契机,他记得清楚,那是在母后去世一年后的第一个千秋宴时。

他的好二弟私下里来找他,说要离开上京城去游学。

那时候,二弟的神童之名早已远播,正好被新冒头的许家抓住了话柄,许家有意挑拨他们兄弟的关系,于是令士人间传出了二皇子聪敏,堪当大任的话来。

他承认他当时是有些忌惮他,可他毕竟是他看着长大的,他知道他没有逾矩的心思。

可是他那二弟也不知是不是跟着太傅这些年学的越发傻愣了,竟然在他最需要用人,也最艰难的时候,因为这么件小事,跟他提出要离京游学,去意还十分坚决。

他把他拉扯这么大,用心教导和培养了他这么久,不是让他抱着气结过日子的。

他甚至什么忙都没有帮到他。

就这样走了。

再一次的,丢下了他。

像母后一样,不顾他的意愿,甚至还不如母后,母后多少还为他留下了一些东西,比如说父皇的愧疚和歉意。

顾舜云却什么也没留下,只留下了他一个人,还有一堆烂摊子,往后的几年,他只能独自与各方势力周旋,熬过了最黑暗最艰难的时光。

所以,那天顾舜云走后,他便取下了玉佩,把它摔了个稀碎。

什么一家人?!什么世界上最亲的人?!什么相互信任互相帮助?!都是篮中水,水中月,一场空!

他当时很生气,也很难过,他甚至在顾舜云自顾自离去后,低声喃喃:“没有了,什么都。”

母后没有了,母族没有了,弟弟没有了,连与父皇的父子情谊也变成了消耗品…他只剩下他自己了。

然后,就在那时,忽然有一个女郎,不知是路过,还是老早就呆在那里了,她默默的走过来,把碎的七零八落的玉佩拾起,递到了他的面前。

她淡淡的说:“还会有的,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那个时候的姜朝歌不过十一二岁,还未蒙上面纱,只一袭白裙,文静出尘,像是刚露出水面的荷花花苞,已经显出了些许美丽。

可他们之间毕竟相差了五岁,他那会儿实在想不到情爱方面的事,只觉得这个女郎虽然年纪小小,可说出的话却有点意思。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是这个理。

既然他们都丢下他,抛弃他,那他也不要他们了,说不定有新的,更好的在等着他呢?

他也没想到,姜朝歌就这么一句话,便让他想开了。

然后,他接下了碎掉的玉佩,还冲姜朝歌拱了拱手。

之后一查,发现她竟是姜家的女郎。

于是,他从此以后便对她上了点心,就连派往姜府的眼线也多了几个。

他从这些眼线的口中,了解了这位姜三小姐的性格,知道了她的习惯、爱好等等。

可一开始,他也只是从这些细枝末节中,觉得她很有趣,也很可爱罢了。

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份关注,也逐渐发展成了习惯。

他觉得,他好像把姜朝歌当成了一个散养在外,不太能见着面的小妹妹,繁忙之余,听听属下汇报她的事,便会放松一些。

在她有需求时,他便会暗地里让人满足她的需求,若有人敢欺负少言的她,他便让那些人再也不敢去她面前晃悠。

保护她和满足她的这个过程,让他的心也渐渐被治愈。

后来姜朝歌蒙了面纱,轻易不再露脸,他便开始好奇,她会长成什么样子。

然后,在他二十及冠那年,姜朝歌‘寒霜仙子’的名声逐渐传开,小小年纪的她,便成了京城炙手可热的女郎,而他也到了议亲的年纪。

父皇先给他定下了安国公府的小姐,不知为何,他忽然提出,要将婚期后延一些,父皇也很开明,许是在情爱方面吃过苦,便也遂了他的意,甚至告知他,今后若是有了心仪的,可以再换。

父皇这么说的时候,他的脑中有一瞬间晃过了姜朝歌的身影。

那时的姜朝歌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只看外形与眉眼,便已是倾城倾国。

父皇专门在当年的中秋节那日宴请群臣和家眷吃团圆席,实为让他与安国公家的小姐能见上一面,再看看现场有没有让他心仪的人,可以选为侧妃或者良娣。

那时,姜朝歌还未举行及笄礼,其实不在参考的范围中,她也只是跟着姜家长辈来见见世面罢了。

可她一出现,他的眼中便再也没了别人。

有多么惊艳呢?他至今还记忆犹新。

她款款走来,一袭白衣胜雪,如同寒梅初绽,一举一动间,当真是翩若惊鸿,婉若游龙,面如轻云蔽月,灵动自然,令人再难相忘。

他从小盯着的女郎,长大了,长成了超出他预料的倾城佳人。

于是,他也是从那时起,开始审度姜朝歌成为他太子妃的可能性。

母后去前说的那些话里,唯有关于他娶妻的意见给的最好,而姜朝歌无论是性情、家世,还是名声都非常相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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