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火?救什么火?救火从来都不是最要紧的事。”牛英范指指头顶晦暗如夜的阴云,“不出半个时辰,这大雨必然降下,哪还须得本官出手?火夫都用不上了。”

相嘉荣抬头望天,面上疑惑。“雨是会降下,可这半个时辰也会让火情更为严重,城中百姓正在流离失所,大人是打算放任不管吗?”

哪知牛英范白他一眼,仿佛犯了错需要指责的人是相嘉荣,而不是他。“糊涂!依本官看,你考不上进士也不是什么坏事,就你这木头疙瘩,进了官场也要掉帽子的。”

“大人何出此言?”相嘉荣被戳中痛处,立即不悦道。

“你觉得眼下火情才是最关键的吗?错,大错特错,”牛英范在他鼻尖前摆动手指,戳戳点点,“城门处的骚乱才是关键。不过是一把火而已,又不是什么罕见的天灾人祸,遇旱时不是常有之事?怎么就今日起了暴动?”

“当然是有人趁机煽动民愤。”相嘉荣即可答道。

“你这也不傻啊?对了,就是有人在煽风点火。要抓贼,必然要去城门。”

相嘉荣听得有些混乱,渐渐失了耐心。“这与密诏在何处又有什么关系?”

“糊涂,王府护卫军是去做什么的?灭火。本官首要任务又是什么?抓贼。根本是两件事。可这两件事切不能挂上勾连,就算要挂,也要等到遗诏安全抵达安陆府城。”

“为何?”

“大肆调动王府护卫军是不得了的大事,有没有遗诏在手有根本区别。放在詹关那,他甚至可以先斩后奏,这就是行都司衙门的意义所在。兵是天子的兵,可小兴王现在还不是天子,懂了吗?”

“本官若是在兴王府派兵出马之前与之相助,那就是结党营私,勾连谋逆。但若是在王府护卫军到达之后才出手……”

相嘉荣这方听明白了。牛英范绕来绕去,还是怕事。他一心想从小兴王祁时见身上捞个保驾护主的功劳,又怕承担风险,正谋算着鱼和熊掌兼得的美梦呢。

这些小聪明,竟比百姓的安危还重要。相嘉荣胸中便噌地冒起火来。才刚要对牛英范刮目相看,却发现自己还是看走了眼。

儒生一甩袖子,吭吭哧哧地爬上马背。

“诶,你干什么去?”

“回衙门。”相嘉荣没好气地回道,“你要去捞那便宜便自己去罢,在下恕不奉陪。”随牛英范出衙门前,他身上还有这人放给他的一点权力,用它调遣人手前往火场驰援足够了。若牛英范想阻止他,就必须跟他回去。若执意打小算盘,那一定拦不住他。

儒生算好,学着方才蒋慎言的模样狠狠抽了马臀,一扯缰绳,催动马蹄,直接朝府衙方向跑去。

“你给本官站住!站住!”牛英范气得跺脚,骂骂咧咧了一番,也赶紧翻上马背,狼狈地追赶上前,拦人去了。风鼓得朝服歪歪扭扭走了形,头上四梁冠也摇摇晃晃几欲掉落在地。

他们身后,永乐坊上空的天光被映得通红,就像是点着的信子,一路延伸到云层后,那里恍若深埋了什么翻天覆地的响雷子,只待轰然一声,炸裂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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