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田汝真严肃的表情,嘉美猛然间一惊,“是山娃和娟子的儿子,是黄元辰!”

见田汝真仍然没作声,嘉美也不淡定了,心烦意乱地咕噜说道:“不会这么巧吧?我想知道娟子长什么样,你们就是不帮我找娟子的照片。”

田汝真终于说话了,“做秘密工作的人,都不愿意照相,我在陆士的照片,都是你和你同学拍的。”

嘉美轻轻坐在床边,“找中央保密室,说明情况,调出娟子的档案,那上有照片,让我认一认。”

田汝真拉着嘉美的手,“时间这么久了,我怕你认不出来。另外,别把事情搞那么大,别忘了,那时在东北,还有王玉河,与山娃相同,他也是我的亲兄弟,还在抗联任支队长。你不是听特高课人说,那位牺牲的女同志,是抗联的吗?”

嘉美反应过来,“你担心念真是玉河弟的儿子,坏了他的名声,影响弟妹对他的感情?”

田汝真摇头说道:“玉河都去世这么多年了,不存在要死要活的事情,大弟妹也是老八路。要说影响到感情,肯定会有那么一点。不管是对玉河,还是对玉山,找到儿子都是好事。”

嘉美:“那就马上办吧!我这就给他们打电话。”

田汝真:“先别惊动玉河家那边。念真是黄元辰的可能性要大一些。让玉山和梅琴再回来一趟吧,他们前年刚回来过,那时这两个小混蛋,怎么不搞这事呢,现在背着咱俩,来了这么一出。”田汝真和嘉美都笑了起来。

嘉美又说道:“到现在,孩子们也不知道山娃的真实身份。我还有点担心,领导上知道念真有海外关系,对他的前途,会不会产生影响?”

田汝真道:“这是一把双刃剑,山娃的身份是高度保密的,可能会对他产生负面影响。但现在改革开放了,负面影响也有限;另一方面,像胡民恩同志还健在,还有山娃在伪满外交部卧底时,掩护的大量同志都活着,都挺感谢山娃的。这些人中,也有人掌握绝密资料,知道山娃。”

嘉美说道:“那次见首长,胡民恩也在场陪同,还说对山娃工作安排,包括大连公安局长那一次,让山娃受到委屈了,这回在念真身上补回来呗。”

田汝真感到哭笑不得,“你也算个老革命了,怎么还有这种思想!先把山娃找回来,做个DNA吧。”

嘉美:“我现在心里突突直跳,这个DNA检测准确度,到底怎样。我们考古界,有放射性碳14测定年代法,那个准确度……”

田汝真打断妻子说话,“那可不一样,能用在刑侦破案,准确性不会比指纹方法差。”

在欧洲赵启山家中,梅凌寒正拉着妈妈梅琴说话,“妈,你跟我爸说一说,别老对多多爸说汉奸、汉奸的,让多多爸生气好几天,都那么大岁数了,还一见面就吵闹。”

梅琴也感到无奈,“你跟多多好好解释一下,老小孩、老小孩,就拿他们当小孩吧。不行我把你爸爸带到香港住一阵子,让他们分开,省得两人吵闹不省心,影响你们夫妻感情。”

梅凌寒连忙摆手,“那倒不至于,只是昨天我陪多多回家,多多爸爸拉着我,就让我评理,问是受骗当了几天汉奸危害大,还是自己主动组织黑帮,对社会危害大,让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这时,赵启山健步从外面走进来,没见人先听声:“老太婆,做饭没有?我发现新开一家中餐馆……哦,寒寒来了,多多在不在?我们去那家中餐馆,里面的环境,完全是中国式的布置,我们请你们吃中餐。”

梅凌寒说道:“多多去接孩子了,我还要去趟华人商会,中国国庆演出彩排,还要让我这个会长提一提意见。瞧我爸这身子骨,哪像七十的人,多说就是五十岁。我这是顺道,把妈妈的药捎来,我现在就走了。”

梅琴叮嘱一句:“你慢点开车!”

“知道了!”随着声音,梅凌寒出了家门。

赵启山道:“走,我带你去中餐馆。”

梅琴拉着赵启山,“你先坐下,我跟你说几句话。”

“路上说吧,这么严肃干什么?”

梅琴没理赵启山话说,而是继续说道:“刚才我接到两个电话,一个是台北曼妮的,一个是北京嘉美嫂子的。”

赵启山:“先说嫂子电话。”

梅琴:“不急,我先说钟义民,你昨天、还是前天,又跟人家吵架了?”

赵启山:“哦,我明白了,这个家伙理屈词穷,又到孩子这告状了。那是诬告,他就这点本事。”

“你又说人家是汉奸,上次为这事我就跟你说过。”

赵启山说道:“叫孩子们别拿老头说话当回事,上午我还和钟义民,在公园见过面呢。”

梅琴:“见面了,也不能说钟义民心里没芥蒂。”

赵启山反驳道:“这家伙也说我,我没生气,他倒生气了,还跑去告状,真是的!”

梅琴道:“他说你,你知道是假的,你不会往心里去,他给伪满洲国效力,那是真实的,是他的一块心病。你们要再吵闹,我陪你到女儿那去,都是中国人,让你们吵闹个够。”

“算了,可别去哪里,女儿的规矩更多,住得那么近,她抬脚就进咱们家了。”

梅琴逗赵启山道:“那咱们就只给外孙女开门,女儿叫门我们就不开。你不是昨天还说,梦见外孙女了吗?”

赵启山“哈哈”大笑,“这主意不错,来教训我们的人,就挡在门外,喜欢的人,就放进屋里。”

梅琴:“女儿是关心你,好心当成驴肝肺!我天天唠叨你,你是不是也很烦?”

赵启山道:“哎呀,真没有想到,你这么有自知之明,难得呀!”

梅琴气得站起身就要往外走,“我看你就是老年痴呆症!”

“别走,别走,主要事情你还没有说呢。”赵启山喊住梅琴,“两个电话内容你没说,你看,我还是挺清醒,没有患阿尔茨海默病吧?”

梅琴:“让你给气糊涂了,难怪亲家公向孩子们告状。”

“真啰嗦,嘉美嫂子电话中说什么?”

“让我们务必抽空回去一趟。我告诉她,所有企业和生意上的事情,都交给了孩子,我们现在根本不过问了,随时可以回去。”

“让我们务必回去一趟?”赵启山重复着,“哥哥嫂子不能到欧洲来吗?”

“哥哥是军队高级干部,出国肯定不容易。”

赵启山道:“我这里随时可以走,你去中国使馆办签证吧!要不是为了企业,谁会放弃中国籍。”

梅琴继续说道:“第二个电话,曼妮说,她和沈丘仁,还有童坤两口子,也准备回大陆看看,约我们一起见个面。其实,他们想拉着孙福生,和你见面,没有什么解不开的结。”

“孙福生?”赵启山沉默了。

梅琴知道,“孙福生”三个字,触碰到了赵启山的神经。

“渡尽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梅琴轻轻地说道。

赵启山笑了一下,“我从来没恨过孙福生。”

许久,梅琴说道:“听说孙福生一直没再婚,也不知道他现在干什么呢?”

赵启山呵呵笑着,“我猜想,他正在台北眷村家里,一个人啃烧鸡屁股呢!”

梅琴也笑了,“你总是说孙福生吃烧鸡屁股,他就那么爱吃鸡屁股吗?”

赵启山道:“他是作病了,吃鸡屁股有隐!”说完哈哈大笑起来。

孙福生确实在啃烧鸡,只不过那个鸡屁股他第一口就吃掉了。

“老孙,老孙在家吗?”是童坤的声音。

“请进,请进!哎呦,老沈把曼妮也带来了,快找地方坐,看我这里乱的,我洗一下手。”

沈丘仁皱皱眉头,“老孙,你这是干什么?全是大陆的报纸杂志,《人民日报》、《光明日报》、《红旗》,各个省的报纸都有,你在研究什么东西?”

孙福生说道:“我在研究赵启山,找各省的中共干部,有没有叫刘山的,赵启山一定是共党卧底,我坚信不疑!退役后,这是我做的唯一一件事情。”

曼妮问道:“找到结果了吗?”

孙福生不吭声了。

曼妮说道:“上次我就让老沈告诉你,赵启山现在改名王玉山,人家一直住在欧洲,你一定要在大陆找到他。”

童坤以老大哥的口吻说道:“老弟啊,我无数次批评你,别再钻牛角尖了,你就是不听劝。你看看,你自己把生活搞成什么样子?!不用你去找共产党,只要进你屋子,看到满屋子共党材料,首先认为你就是共党。”

孙福生被童坤说得,低着头,不言语。

童坤继续问道:“毕站长早就从战犯监狱特赦了,地址我也给你了,你不是要托他,帮你找袁娅吗,有回信没有?”

孙福生沮丧地说道:“找到袁娅了,袁娅还给我写了封信,人家老早就嫁人了。”

童坤岁数最大,军中职位最高,所以一直像兄长那样说话,“你还想知道赵启山是不是共产党吗?”

孙福生答道:“当然,这是我后半生唯一做的事情!”

童坤道:“那好,你当他的面,亲自去问他吧!”

沈丘仁接着说道:“曼妮联系上了梅琴,我们一起在大陆见面。童大哥联系了毕站长,我们第一站到哪,毕站长就到哪接我们。”

孙福生有些激动,“第一站直接回老家,去沈阳,我要赵启山看着天上的娟子,看着天上的那晓丹,还有行动队牺牲的同仁,跟我说实话,他到底是不是共产党。”

“胡扯,”曼妮说道:“别说提到娟子,让赵启山难过,就是梅琴在场,你也不应该那么说。”

孙福生又说道:“那我就拉着他,去我们两人在沈阳租的房子,让他想着那些岁月,只问他一句实话。”

沈丘仁道:“这有意义吗?”

孙福生道:“对你们可能没意义,对我绝对有意义!”

赵启山和梅琴,提前到了香港,和女儿一家,乐融融地待了一周。

一切都准确妥当,下午就上飞机,直接飞往沈阳。

“他们一定会问你,是不是共产党,到时候你怎么回答?”梅琴笑着问赵启山。

赵启山叹了口气,“我确实没想好怎么回答,但肯定不能和他们讲实话,或者说:莫谈国事!”赵启山自己笑了起来。

梅琴嘻嘻笑着:“你就说被共产党开除了,什么时候开除的不说。”

赵启山坚决说道:“绝不能说加入过共产党,一个字都不能说。”

赵启山一直注意着台湾新闻,没有一点张荣仪的消息。

电话铃响了,赵启山拿起电话,“老沈啊,我已经整装待发,吃过午饭,就去机场。”

外孙女跑了进来,梅琴赶忙领了出去。

一会,梅琴进屋,赵启山已经打完了电话,呆坐在那里。再看赵启山,他是泪流满面。

“你怎么的啦?别吓唬我!”梅琴还是第一次见到赵启山这个样子。

赵启山擦了一把泪水,“我没事,刚才老沈来电话,孙福生突发心脏病,去世了。他们机票都在改签,等安葬完孙福生,再去大陆。孙福生可能是太激动了,他一直要回沈阳。”

梅琴也感到突然,她知道赵启山难过,但事情还要办,“我们怎么办,也改签机票?”

赵启山说道:“改签,先到北京,看看哥哥嫂嫂找我们干什么?到底什么事情,电话中不好话,可又不着急!”

下午,赵启山和梅琴,登上了直飞北京的航班。

(全书完,感谢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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