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冯八尺开心地笑了,道:“都是苦过来的人,骤得富贵,有什么可装的。出门前,刚了一池麻。闲时做做农活,疏松筋骨,上阵搏杀时才有力气。”
小贩看着他身上颜色深浅不一的甲片、腰间的弓刀以及甲胄内里的丝绸垫布,情知此人很可能是一个以军功搏得富贵的武官。
这样的人,乡间并不少见,尤其左金吾卫扎堆的陈留更是如此一一说难听点,这里正常百姓少,军户多。
冯八尺问了问价钱,随手摸出几枚开平通宝递给去,买了一大袋桑葚干背在身上,一边吃,一边问道:“出征过吗?”
“连年征战,怎能不出征?”小贩干笑道。
“去年出征过?”
“去年倒不曾。前些年打鲜卑时转输粮草,去过一次雁门。”小贩说道。
“耽误农活了?”
小贩顿了顿,道:“正准备去收野栗子、橡实呢,就被征发了。”
“没收成?”
“家里人去收了,少了一大筐。官人有所不知,非得收足三四筐,蒸熟了当三冬之粮,方得万全。”
“粮食不够吃?”
“邵皇帝分了地,够吃。但能吃野菜、榆叶、栗子、橡实、桑葚干,谁吃粮食啊。粮食精贵,得存起来。”
冯八尺一听,顿生亲切之感,遂问道:“以前在当庄客?”
“是啊,吴家庄客。”
“现在日子好过了?”
“没庄园典计来收余粮,自然好过了。”
冯八尺开心地笑了,道:“你得了邵皇帝好处,我也得了邵皇帝好处。司马家的皇帝弄成这样,合该妻不保。”
小贩听了,欲言又止。
“你想说什么?”冯八尺往嘴里塞了一枚桑葚干,含糊道。
“听说虞王妃在天子宫中?”许是见冯八尺好说话,小贩壮着胆子问道。
“虞王妃?哪个虞王妃?”冯八尺愣然,
“就陈留虞家,顶顶有名的。”小贩说道。
冯八尺想了想,好像韩氏说过司马睿之妻名虞孟母?
“她都死好些年了。”想起来后,冯八尺笑骂道:“尔一贾贩,不好好做买卖,却打听这些事。”
“虞家人落难,我听着舒坦。”小贩不好意思道。
“虞家还有人呢。”冯八尺坏笑道。
小贩脸一白。
小贩旁边还有一些人,不过他们却不敢如此大胆,只是竖着耳朵听。
冯八尺扫了扫,发现有人在卖盐酪,遂花钱采买了一些,准备路上与几个老兄弟一起分食。
“盐酪便宜了啊。”买完之后,他随口说道。
“也就这会便宜了。”卖桑葚干的小贩说道:“不知道为何,进价就便宜了“哦?果有此事?”冯八尺看向身前正在捡拾盐酪的商贩,问道。
商贩脸上满是皱纹,听得冯八尺问话,唯唯诺诺道:“是————是便宜了。”
“为何?”冯八尺奇道。
“有上党大-—”””-大商家来汴梁坊市。”商贩话说不利索,手下却很麻利,三两下就装了一大袋,道:“开坊市后,卖了很多盐酪,便宜。”
说完,又补充了句:“听闻河内————-河内、濮阳的盐酪豪贾都在骂。”
冯八尺却不知道坊市为何物,心中暗道:以前怎不见什么狗屁上党大商贾来汴梁卖盐酪呢?害老子花那么多冤枉钱,
不过能便宜就是好事。
军中最短不得盐酪、肉脯、豆豉、咸之类的吃食。
尤其是盐酪,非常顶饿,还便于携带。
骑军绕后奔袭时,往往现磨干酪,将其制成粉,置于牛皮水囊之中。
追敌之时,往水囊里倒些水,封紧口子,骑马颠簸之时,直接给你摇匀了,
马背上就能吃喝。
北地没人不爱干酪,便是世家大族都经常吃。
“这定是天子爱民,故行此策,以致万物价廉。”冯八尺如同脑残粉一般说道。
“兴许是吧。”小贩低着头回了句。
“你得学学人家。不偷不抢,做买卖而已,有甚不好意思?”冯八尺将盐酪收起,和装桑葚干的袋子一起甩在背后,直接走了。
草地之上,新兵们已经列队完毕,面上隐有恐惧之色,间或夹杂着一些恼怒。
“走!”鼓声很快响起,背插认旗的军官们大手一挥,带着新兵向西行去。
这一次,他们走密县、阳城那条山道,算是一次行军操练。
冯八尺坐在牛车上,悠闲地看着炊烟袅袅的乡村。
一切井然有序,每个人都充满着希望,并且觉得自己将来能够达成心愿。
或许,这就是天下大治吧。
邵皇帝的江山,越来越稳固了。
(明天第一更午后,先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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