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拜别王婶,又按住穿着花裤衩要送人的陈叔,推着翰忽往回赶。

夜晚又降了些温,但兄弟俩喝饱了酒,倒也没觉得冷。

回屯子还了板车,给了一袋炉果当谢礼后,便赶着驼鹿去了鄂伦春寨子。

尼山似乎一直有心事,没多说什么,默默回了萨满石屋。

翰忽负了伤,秦牧本想连夜去梅黑大爷家道歉。

可老舅说,道歉不能没赔礼,让他明天卖完猎获后,再提礼物上门。

秦牧一想是这个理,便铺了张熊皮褥子,躺地上呼呼大睡。

黑夜里,他与老舅的鼾声交相呼应,催促着太阳快快从东方升起。

第二天早上,为防被歹人半路劫道,他又砍了些木头堆在猎获上,装作进城卖劈柴的模样。

秦牧蹲在寨子门口等了许久,没等到尼山,倒等到了他的贴身男仆留可。

留可说,大萨满身体不适,今天不进城。

秦牧心想,昨天这孩子可能受惊吓了,便让留可转告他好好养病。

他则扬起马鞭,催促红马往城里赶。

他所在的元宝镇,距离冷河市约三十里。红马拉着沉重的马车,抵达时已经中午。

在80年代,这座华夏极北小城,还没被背包客捧为旅游圣地。由于一年四季都偏冷,即使同省人,也很少来这玩。

小城的中心区域,一条宽阔的水泥路从中穿过。道路两旁,开满了各式店铺。

此地与老毛子隔河相望,甚至还有些俄文招牌。

沿街店铺门前,时不时有小贩的板车靠在门旁,大多卖着冻梨与冻柿子。

秦牧抽了几口烟,四处打量着,也没发现收皮货的招牌。

卖给供销社倒也可以,但卖不出高价。

他沉思片刻,决定去买盒好烟。

“同志,这铁盒哈尔滨烟咋卖?”

老板看了眼他,伸出了五根手指。

“行吧,给我拿一盒。大叔,我想问问你,这附近哪能等到出租车?”

“解放路三叉口,”老头随口回了句,抓起收音机往耳朵上凑。

好家伙,还挺拽。

见他赶人,秦牧也识趣的抓起烟就走。又问了好几个卖冻梨的大姨,才找到老头口里的解放路三岔口。

如果说哪个职业对城市最了解,那肯定是出租车司机。大到城市规划对错,小到哪里有鸡窝,都能侃的头头是道。

秦牧站在路口抽着烟等半天,才遇到第一辆出租车。

他赶忙招手:“师傅!师傅!”

小拉达牌出租车缓缓停在面前,司机摇下玻璃。

“大兄弟,上哪啊?”

“大哥,我想跟你打听哪里收皮子。”

见他不想坐车,司机便支吾起来,准备关窗走人。

秦牧扒着车窗,赶紧把铁盒哈尔滨烟塞了进去。

“大哥,我不白打听。”

司机收下烟哈哈笑道:“大兄弟真见外,问个路还带啥礼啊?冷河有两伙人收山货,一伙老毛子,一伙半岛人,你找那伙啊?”

秦牧想了想:“半岛人吧。”

“那就五道沟呗,你到那提老六,所有人都认识!”

秦牧摆手致谢,司机踩了脚油门,小拉达车头顿了顿,一溜烟跑远。

五道沟这个地方他知道,冷河市最大的城中村。里面三教九流混杂,不时能在垃圾箱里,翻出些人体配件。

临近五道沟时,他找了个修车老头,花了两块钱让他帮看马车。

又从商店买了盒大前门,独身走进村口。

村口有许多打扑克的年轻人,三五聚集在一起,穿的流里流气。

秦牧刚接近,就有一个带着墨镜,穿喇叭裤的年轻人靠了过来。

他扬了扬下巴:“哎,吃饭还是逛商店?”

这两句都是当地混混的黑话。

吃饭特指吃鸡,也就是搞颜色。逛商店是指去村子里,买些市面上不好买的东西。比如国内买家电要凭票,这里则只需要钱。

秦牧不急回复,先递过去一根大前门。出门在外,烟就是铺路砖。

“兄弟,我找六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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