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休沐之日,学塾内并没有学生。

曹仁站在院外,轻轻扣响了大门,呼喊道:“陈先生在吗?”

不消片刻,院中就传来了那道熟悉的声音。

“何人?”

曹仁当即摆出正色,对门虚行一礼,道:“学生曹仁,前来拜会先生。”

“是子善啊,门未上锁,你自己进来吧。”

“谢先生。”

曹仁道了声后,便径直推门而入。

陈希夷此刻正坐在院中的石桌上喝着茶,狸猫则是静静的趴在一侧,晒着太阳。

他并未保持着原本的面貌,而是施法使得自己在这梦景中的年岁如常人般伴着时间的流逝自然的老去。

以与曹仁初见时来算,此刻他已是年近四十,早已蓄长了胡须,乌发也添了几丝银白。

凝眸再看,眉宇间竟也是有了些许老态,话音里也是不如当年有中气了。

他循着开门声望去,当即摆手招呼道:“来,坐。”

曹仁顺手将门合上,行至石桌边,又行了一礼。

陈希夷则朝着对面伸手作请,道:“许久未见,此番你来此,意欲何为?”

曹仁缓缓地坐下,低吟少许,道:“学生有一事不明,故而前来求请先生解惑。”

陈希夷取出一个空杯,倒上茶水,推到他跟前,微微颔首道:“你说。”

曹仁当即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迅速阐明。

陈希夷听完后,淡淡道:“你就是为了这钱财的去向而烦恼?”

曹仁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陈希夷端起茶杯轻啜了一口。

“既是不义之财,何不让其用以义举?”

曹仁眉头轻佻,问道:“先生的意思是?”

陈希夷将茶杯置于嘴边吹了吹,一饮而尽后,道:“吴善公的事,我也有所耳闻,这笔钱若用作抹平他生意上的债务,的确是不妥的,但却可用于善堂眼下的燃眉之急。”

曹仁闻声有些犹豫道:“可这钱...终归不是我的...”

陈希夷摆了摆手,道:“这钱若是上交,大抵也是要被那些官吏私自拿去消遣了的,对此,你心中应该也有分寸。”

“而今既然钱在你的手上,且其来路已然不可考,那不如就用之于民,用其做一些善事,让那些孩子渡过一个不愁温饱的冬天。”

“至于多出来的,大可以接济布施一些穷苦的百姓。”

陈希夷见他垂眸深思,顿了顿,便继续道:“比方说有一伙山匪,专门劫富济贫,且只劫为富不仁之人,而后非但不伤百姓分毫,还将那些不义之财用之于救济苍生,那这钱,是否算是用在了正途上?”

曹仁点了点头,道:“应当是算的。”

陈希夷微微颔首,复又道:“反之,那些为富不仁之人,靠着剥削百姓敛财,而后用那些钱欺压百姓,那这钱,既是不义之财,亦成了伤人的帮凶。”

“此二者皆为不义之财,但用途不同,产生的结果便不尽相同,你手里这笔钱财如今既是无主之物,纠结于来路是否为正途所得,并没有意义,只要它带来的结果是好的,那为什么不大大方方的接受它、使用它呢?”

曹仁心下若有所思,良久,才颔首道:“先生所言极是,弟子着相了。”

他沉吟了少许,又道:“弟子还有一问,不知先生可否解惑?”

陈希夷端起茶杯,稍微吹拂了几下,便含入口中,旋即点头示意。

曹仁眨巴着眼睛,十分期待的望向了陈希夷。

“先生,什么是爱?”

“噗...”

陈希夷却是没想到他会提出这个问题,当即将才入口的茶水悉数喷了出来。

狸猫闻声则是直起身子,当即想起了他请阎王爷喝的那杯童子尿混黑狗血泡柳枝制成的茶,转而蹲在茶案边上,伸出爪子捂嘴偷笑。

“我...不知。”陈希夷摇了摇头,随即拂袖将嘴角的茶渍抹尽,摩挲着下巴仔细的思考了片刻,又有些不确定道:“想来应是志趣相同、心念彼此、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曹仁对此则是深感认同,自他与竹笙姑娘分别后,时常会莫名其妙的想起她的音容笑貌。

但他却没有表现出来,而是有些不可置信道:“先生活了那么大,就不曾有过心上人?”

陈希夷面色一沉,倒也没打算隐瞒,只是重重的点了下头,示以确认。

曹仁见状,心下不由得一阵揣测:先生莫不是...喜好龙阳!?

陈希夷则是一眼看穿了他心中所想,当即端起放在石桌一旁的戒尺,在他的脑袋上狠狠地敲了一下。

旋即厉声呵斥道:“我若喜好龙阳,如你这般丰神俊秀的小子,不是早就该遭祸了?”

曹仁不禁伸手探入座椅下,抓了抓屁股,讪讪一笑,没有说话。

过了片刻,陈希夷才缓下心神,将面色平复如常,问询道:“你这是看上哪家姑娘了?”

曹仁本欲将竹笙说予先生听,但倏忽间的一个垂眸,又瞥见了自己身上那打满补丁的衣袍,竟生生把话憋了回去。

“只是随口一问,先生别在意。”

陈希夷微微眯着双眼,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提起茶壶,又给自己斟满了一杯。

......

时光那悄然无声的脚步,一如疲于奔命之人般迅疾地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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