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关相为江南学社魁首,在士林威望隆重。”

“还有四位王爷,累世富贵,如今更行走军机处,参赞军国重事。”

两人这些日子耳濡目染,旁敲侧击,也了解了些朝堂的格局。

“二位贤弟果然是有心人,言必有中。不过这些大人,身居云端,咱们怎么够的上?”

贝曼笑道:“何况,他们之间未必真能同心同德,若上错了船,便如旧党几位相爷一样,好处没捞到,反而身败名裂,抄家灭门,岂非大大的不妙?”

“是极是极,不知大兄是什么群?小弟甘附骥尾。”

“我也是一样,望大兄不弃。”

贝曼见时机差不多了,遂道:“愚兄本为通政司八品知事,权小事繁,又无油水。

眼见年与时驰,意与日去,不意承蒙冯部堂青眼提携,擢为工科右给事中,如今上官也高看一分,日子倒也惬意。

二位若有意,某可代为举荐。”

两人相视一眼,冯远的“威名”他们自然是如雷贯耳,不过听说这死胖子得罪人太多,满朝上下没个不恨他的,如今虽身居高位,只恐下场堪忧。

遂迟疑道:“久闻冯部堂素喜与朝堂重臣舌战于金殿之上,我等拙于言辞,恐帮不上忙。”

贝曼是个人精,一眼看穿二人的想法,笑道:“二位贤弟是担心大司徒树敌太多,必遭反噬?”

两人干笑默认。

“杞人忧天矣。二位难道不知大司徒与江相、贾少保的关系?”

两个官场新丁一脸懵逼,摇摇头。

贝曼笑道:“江相分管户部,他老人家自重身份,不会轻易下场与人作口舌之争,自然由大司徒代劳,许多事大司徒定了,江相从不驳回,二者方能相得益彰。

再说贾少保,方才已说了‘贾不假’的口号,这不过是当年老宁荣二公创下的名头。

到如今贾少保执掌贾氏,早变成了‘贾不假,手握雄兵作驸马’,放眼朝堂,便是几个王爷,又岂敢与少保争锋?

有了江相、贾少保一文一武两棵大树,还怕不能乘凉么?”

两人恍然大悟,连连点头称是,想到贾琮崛起之迅猛,权势之威重,光芒之耀眼,身份之高贵,登时已有主意。

“何况,我听说二位所以能科场得意,多亏遇到贾少保这位贵人相助罢?

若能投入他麾下,以后飞黄腾达,岂非指日可待?真叫愚兄艳羡,怎么我当年就没遇到这等好事。”

贝曼显然早就做过功课,知道符承志考牌淋湿难辨,武晓琳毛笔损毁的故事。

二人忙拱手道:“大兄说的是,我二人深受少保大恩,万死难报,只恨人微言轻,不能效劳。

如今既有这等机缘,我等誓死追随少保、江相并冯部堂,求兄长牵线搭桥。”

贝曼笑道:“我等读书人,不像山上的草寇,入伙还要杀个人以为投名状。

既有此心,改日为兄做东,引见几位同僚与你们认识,此后守望相助,便是自家骨肉兄弟。”

“谢兄长提携。”两人喜道。

“你我意气相投,志同道合,客气什么。”

贝曼笑了笑,道:“圣人云,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乃是不取不义之财的道理,可不是说君子就该挨饿受冻。

常言道君子爱财,取之以道。方才愚兄也说了,走对了道,钱财不过身外之物,不值一提。”说着从袖子里掏出几张银票递给二人。

“二位贤弟请笑纳,就当为兄敬贺二位鱼跃龙门,平步青云。往后在内城租个近些的院子,也免得上衙劳累。”贝曼笑道。

符承志、武晓琳一看,忍不住吞了口唾沫,竟是一人五百两银子。

“这……无功不受禄,小弟怎好受大兄这等馈赠?”

“朋友有通财之义,值什么?你我既是群友,可以托六尺之孤,可以寄百里之命,区区阿堵物何足挂齿?快快收下了。

若他日其他同僚问起,听说你们还在外城与升斗小民为伍,不光愚兄和你们没脸,冯部堂脸上也不好看呐。

外人见了,恐怕还说咱们这帮子人情比纸薄,毫无救济扶助之义,岂不惹人耻笑?”贝曼道。

两人这才收了,拱手叹道:“多谢大兄,往后还望多多提点。”

“提点谈不上,咱们都听命而行便是。”

贝曼道:“两位应知,咱们这一行官卑权重,能以小博大,故得大人物看重。

且官儿越小,越没顾忌,敢于放胆直言,风闻奏事,言者无罪嘛。

即便说错了,也没人和咱们计较,谁敢打压我等,便是阻塞言路,这个罪名谁敢去背?

故许多事情,大人物不便抛头露面的,都交给咱们去试探试探。”贝曼缓缓道。

两人对视一眼,知道活儿来了,因说道:“可是上头有吩咐须我等效力。”

贝曼笑道:“二位贤弟果然一点便透。正有一事,须你们打个头阵。”

“但说无妨。”

“弹劾保龄侯史鼐!”

啊?!两人吃了一惊,没想到出山第一仗便如此险恶,虽说初生牛犊不怕虎,可不能真的叫小牛犊子去摸猛虎的屁股呀。

“大兄,这保龄侯高矮胖瘦咱都不清楚,如何弹劾?”

“听说贾史王薛四家乃是百年世交,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咱们去动史家,岂不大大冒犯了贾少保?”

贝曼见两人一脸震惊懵逼的样子,十分享受这种信息差带来的优越感,笑道:“朝堂之上诡谲难言,前日亲如兄弟,昨日便反目成仇,今日是老亲世交,明日便分道扬镳,分分合合,是敌是友哪里辨的明白。

何况这也不是咱们操心的事儿,上头自有打算,咱们听命行事便可。记住这四个字,少得烦恼,多得好处。”

“是,多谢大兄指点,不知从何处下手?”两人道。

“都在这里了,拿回去看看,明儿写个折子递上去。”贝曼从怀里掏出两个厚厚的牛皮纸信封,递给两人低声道。

“你们初出茅庐,心里有些发憷也是常事。只要第一仗打好了便声名鹊起,不光上头看在眼里,圣上也看在眼里。

记住,咱们科道言官,撸下来的官帽子越多越大,咱升官儿就越快越大。”贝曼笑道。

“放心,此仗你们只是做个斥候,去探探路,为兄随后跟上,咱上头有人,不必担心。”

“是。”两人把信封揣在怀里,既然贝兄不怕得罪贾少保,定是得了授意,那咱还怕什么?想来是史家不听话,惹怒了贾少保。

想到第一仗就能碰个硬茬子,又能“报效”恩人贾少保,两人心中忐忑尽去,打定主意回去把毕生所学都拿出来,定要把史鼐参成筛子,好生在“上头”跟前露露脸,最好一战成名,那就发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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