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宋应星答的不错!”

徐光启捧起一份试卷,对天子说道。

朱由检虽然有学习算数,但终究上手时间不长,也不是何等天才,故而比起会试武举,制科的题目,他其实看的并不大懂。

正如天子对臣僚所言,“算数不会就是不会”。

但徐光启懂就好了。

这位工部尚书能得上眼,可见人的确足以用之。

“那就录用。”

这次制科,纸上文字主考算数、天文、医理等科,然考生多以算数为众。

毕竟医理擅长者,已然能坐堂行医,且同吴又可一般,不觉得自己不当科举,中了去太医院,也并非好事。

天文擅长者,大多在钦天监或者道观之中,都已有吃饭的资本,不需要多去努力。

唯算数地位最是低下,算得再好也是替人打算盘,上手也快,读几本书便能试着当掌柜账房了。

但制科算数,可不是一般的题目。

徐光启提议以本朝数学大家程大位的《算法统宗》为主干,又加之以王文素《新集通证古今算学宝鉴》,并景泰时大家吴敬的《九章算术比类大全》为题库来出题。

朱由检看到那些题目,脑子都绕得有些糊涂,然后在考生考试之时,自己也试着做了一套。

结果很成功,

他没有考中,

只能继续学着当好皇帝了。

不过他虽不会做题,但出题格式却是能来的。

制科重物工之道,同科举之文采风华不同。

后者评卷,多有主考官的倾向思想在其中,故每年科考,考生不仅要打听往年考试之内容,还要打听当届考官之学派文风,以便投其所好。

但前者……会就是会!

故朱由检一拍脑袋提议,不若分数论之。

一张卷总分额为百,按照题目难易分配数额,再按照解题过程和结果给分,这样明明白白,也免得让人再说闲话。

徐光启等人听罢,只觉得此法妙极,于是这次制科,不同于过往科举以圈点论短长,而是以分数排高低。

“那就让这人当头名吧。”

朱由检看着那满分的卷子,

于是,制科会试之会元,便落在了这宋应星头上。

其兄宋应升成绩也不错,只是解题步骤有所缺漏,且想来考试时思虑太过,于卷面低落了一块墨水,便被扣分,沦为第八名。

“天下英才汲汲,何谓无人?”

朱由检那些那堆被录用的试卷,心中欢喜。

而等到出榜之时,虽比不上会试的热闹,但事关功名利禄,也有不少人围着那决定命运的公示栏,翘首以待。

“让我进去,让我进去!”

一个穿着布衣的中年人一边叫一边往前挤,恨不得飞到公示栏之前。

因着本次制科参与者不多,更多是围在一旁等着看热闹的,故而也不介意此人的失礼。

那人跑到榜单之前,先看尾部名录,未见自己,心中一惊,不由担心自己是名落孙山,只绷着脸继续向前看去,最后竟然在第二名看到了自己的名号。

“噫!”

“好了!”

“我中了!”

说完,这人狂笑三声,连连鼓掌,然后猛地一咬牙关,身体直愣愣的往后倒,不省人事了。

旁人吓得赶紧为其掐人中,拍脸灌水,却毫无作用。

“莫不是欢喜死了!”

“赶紧抬着去找大夫,总不能看着这好事便丧事吧!”

“可他身子僵直的,哪里好抬啊……得找担架来!”

旁边有人直接架过来个门板,把人抬着去找大夫了。

宋应星晚来一步,被堵在人群之外,又不好意思挤进去,只和其兄强做笑脸,说道,“中了便中了,不中便不中,何至于如此激动?”

宋应升也点点头道,“不错,我等读书多年,自有胸中浩然之气,当见泰山崩于前而不改色……不当如此失态,绝对不当如此!”

而等到看热闹的人抬着那疑似欢喜死的人走了,人群这才微微露出缝隙,让兄弟二人成功进去。

没过多久,

人群中又有人喊道,“再拆两块门板过来!”

“这又有两兄弟欢喜得喘不上气了!”

……

等到制科殿试之时,流程又同科举不一。

因着科目多而不和,故要花费一整天的时间。

朱由检上午先是同徐光启等人一并监考殿试中的文书科目,分别收卷整理批阅后,又在下午,于殿前大广场上,亲眼目睹那些手工匠人匠作物件。

等到一切结束时,不论是考生还是监考者,都忍不住松了口气。

“放榜吧。”

“按照不同科放出去。”

“只是可惜数量没有原本预计的多。”

不过这也算是预料之中的事。

毕竟制科首开,很多人并不在意,也不愿意把自己的“传家宝”随便传授出去。

好在广撒网之下,总能捞到几条鱼。

像冯氏夫妻,还有被点为状元的宋应星,都是不错的人才。

“接下来陛下要如何安排这批制科进士?”徐光启问道。

朱由检早有计较,“不用安排他们观政,他们都是实务之才,朕要建一个新机构,让他们去其中任职。”

徐光启不置可否,只是提到,“那宋氏兄弟可否留给老臣?”

徐光启已然年迈,跟着勤奋天子做主,自然是没什么休息机会的。

这般的年纪,这般的劳累,他也的确想为自己这一身所学,找个传人。

他看宋应星就很不错。

若是培养得当,日后自己致仕或者去世,也足以为天子新臂膀。

朱由检对勤恳老臣的请求,肯定答应。

他也能看出,那宋氏兄弟多以算数为长,若说研发新物,则是不如老匠人。

能跟着徐光启学一学博物研究,自然更好。

于是天子下令,以算数为长者,多去户工部做事,其他人则是跟着自己,先去皇庄一趟。

这次制科开的粗糙,人选的也不细致,排名上者还好,下者却多为老匠,文墨不足,手中茧子却厚。

朱由检知道,这种人不好直接安排进政务之中,不然光是那些小吏,都能给他们挖个大坑栽倒。

这样的人才,不能浪费在与人勾心斗角上面。

正好皇庄经过清点整顿后,正是用人之际,朱由检便将之捞了过来。

眼下,皇庄土地数量仍然有很多,毕竟天子不用兼并,一挥手就能给自己圈出来老大一块地方。

朱由检退了一部分出去,分给百姓种,又在郭允厚等人的提议下,保留了大部分。

按照郭允厚的说法,“皇庄为天子之田,本就当广而大之,此常理也,非有罪过。”

“且就实务而言,皇庄并非无有好处——”

“陛下裁减宫人,其无处可去者,自然能安排到皇庄中。”

“北边因战乱而不断有流民奔来,陛下可以暂收为佃农,既安抚流民,使其活命,又能耕种庄田,以为压舱之石。”

郭允厚对朱由检说道,“京师之粮,本就养给东南,年年漕运,便在于此!”

“一旦漕运不畅,或者南粮晚来,京城粮价便要上涨,百姓便要艰难,加之囤货居奇,哄抬物价,则更加难为。”

“陛下有兴复之志,且多行实务之举,于此便不可不思之重之!”

朱由检恍然大悟,对郭允厚直言“受教”,然后就决意把庄田好好开发,不至于将京师命脉,交给外人来主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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