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人,眼里看不到半点希望。

只是在这里迎接死亡。

再想着沿途过来,看到的那些死巷中同样的流民,

季梁说不清此刻是怎么样的情绪,

可能是有愤怒,从今天从宫里出来,看到一切,都让他心底在积累着某种情绪。

可能是压抑。

这种心底不断下沉的感觉,让他感觉有种强烈的窒息感和憋屈感,

如果这些流民乞丐,都像那些发疯了,成了野兽的人一样。

那他可能还不会感觉这样压抑,

但这些遍地的,一张张麻木的,如同提前化作尸体的面容,

让他此刻有种被困在个狭小的箱子里,伸不了腿,直不起身,

只恨不得此刻就将这箱子顶部掀开,

只恨不得现在就将整个世界掀他个天翻地覆,用滚烫的鲜血去宣泄这份愤怒!

“……这些流民都是从哪儿来的?”

季梁问了句。

边顾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望向了季梁。

虽然季梁没太表露出来,但是他还是感觉到季梁有些要喷薄出来的愤怒,

他不知道季梁这愤怒从哪儿来。

他看着这些流民,同样有些物伤其类,同样有些悲伤,甚至恍惚。

但是偏偏没有季梁这样的愤怒,或许有一点吧,但远远没有季梁这样多。

这愤怒是对下令控制这些流民,白日里只能待在这些角落里的官员吗?

还是其他?

“……有附近州县的,还有更远的地方。”

“今年,临天州遭了水灾,岭南州遭了旱灾,遍地流火。百姓失了土地房屋,不得不一路往繁华地方跑过来。”

边顾为季梁说着他知道的事情,

“从别得地方跑得临天州的,又不得不随着临天州的往皇都这边跑……”

说着话,边顾神情迟疑了下,还是再说道,

“从各地跑来的流民,有些被放进了皇城里,分别要求躲聚在皇城四方,这里可能就是其中一处。不允许白日里出现在市集和繁华地方,只允许晚上日落之后,如同野鬼游荡在街上。”

“剩下的,没进城的,被收在城外安阳山下,调了一军禁军看守……这两样的,都不允许再离开。”

“他们想把他们饿死在这儿?”

季梁脸上平静,看不出来多少神情,问了句。

“……可能是怕流民在外,再生乱……这事情咱两身份低微,都是那些朝公大臣,和圣人该考虑的事情,咱两也管不着。”

犹豫了下过后,边顾神情有些复杂地说道,

“听着说早些年的时候,也有过这样天灾,但好像也远没有现在这样严重。不知道是……”

这个问题,边顾没有答案。

季梁倒是能猜到。

王朝末年,无外乎土地兼并严重。

寻常百姓没了土地,根本没有一点抗风险能力。

丰年还好,即便交了赋税佃租,饥饿中可能还勉强过活。

但一旦遇到灾年,就一切全挖了,地主乡绅可能还扛得住,底层百姓怎么可能还活得下去。

再加上王朝末年,

几乎必然伴随着腐败,再加上官府组织能力,统治能力变弱。

根本无力赈灾。

自然一遇到天灾人祸,带来的反应就极其严重。

在一个封建王朝走下坡路的时候,总会有人急不可耐地再踩一脚油门。

如果说一处一两个流民,还能说是流民自己原因。

可这遍地,仅这皇城一处,就不止流民数万。

要知道,这封建王朝的百姓,故土难离,真不是说说而已。

如果真不是赤地千里,饥荒遍野,连地上野草都没有能果腹的了,

真真活不下去了!

这些人绝不会背井离乡,成为这所谓流民。

这还是皇城呢……还是那所谓圣人天子脚下!

只能说,这样个朝代真是,该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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