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姚太傅称为“崔显纯不死,楚世子不生”的沈峻此刻说是疲于奔命也毫不为过。
他得知父王的死讯第一时间离京返回荆州,刚到洛阳就接到了崔显纯留给他的最后一封信。
也是崔显纯为他谋划的最后一个计策。
沈峻何等聪明,当初从唐修瑾“王上加白”的话中就怀疑沈瑛的死跟唐修瑾有关,而今收到这封更像是交代后事的信,他能猜到燕都大抵是出了事。
沈峻思虑良久,决定先返回荆州奔丧是正经事,燕都的事已经发生了,他就算回去也改变不了什么。
思及此处,沈峻唤来楚王府幕僚谢深,告诉他:“明日启程南下,你替我知会河南巡抚一声,就说我戴孝在身,不便久留。”
谢深是谢镇的儿子,从小到大这样的场面也没少见,当即应承下来,“遵命,殿下。”
他刚要离开,沈峻便把他叫住,“令尊和唐修瑾是何关系?”
他说的委婉,谢深却从中听出了一丝怀疑。
沈峻对唐修瑾的态度现在暧昧不明,既想利用他又不想被他当枪使。
但他问了,谢深也只好回答,“唐修瑾是我爹的得意门生。”
沈峻点了点头,挥手道:“你去吧。”
白马寺青灯古佛前,年轻世子彻夜未眠。
顾沅出了诏狱便回宫去找沈芷兮,她眼圈泛红,似是大哭了一场。
见顾沅进来,她连忙转过身去,闷声道:“你别看我。”
顾沅从身后环住她的腰身,将她整个人圈进怀里,艰涩开口:“殿下,这里没有旁人,哭出来会好受些。”
他知道,这样的安慰太过无奈,也太过苍白。
但他能做到的,只有陪着她接着走下去。
无论境遇如何,他会护着她。
沈芷兮紧咬着全无血色的薄唇,终究还是抽抽搭搭地哭了起来。
一滴泪打湿了少年的衣襟。
她平时很少落泪,但这事实在让她太难接受。
身边的几乎所有长辈,都在给她编织一张大网,循循善诱让她自己跳进去。
可笑的是,年幼时的她还真的相信了他们的谎言。
沈芷兮越想越觉得内疚。
若是没有她参与让方士试药的事情,母后也不会遭人算计而死。
母后是为她而死的。
本来那些方士是想杀她的。
为什么死的不是她?为什么母后要替自己去死?
天下父母心,大抵便都是如此。
宁愿让自己承受锥心刺骨的痛楚,也不愿让子女受一点委屈。
若是换做她,她也会以命换命,以自己的死换取家人的生。
可前世惨死的遭遇一直在提醒着她,便是家人,有时候也不能太过相信。
沈衡还是她亲弟弟,但想杀她的时候一样毫不留情。
沈芷兮抬起雾蒙蒙的双眸,对视着顾沅,低声道:“或许那次我死了,母后就不会有事,是吗?可我活下来了,就要好好活着,要不然我才是真真对不起母后。”
顾沅心口仿若被人狠命扎了一刀,生生地疼。
这个结局他不止一次设想过,但当真相浮出水面的那一刻,他还是会感到心疼。
贞元一朝最后那几年,是她最需要别人关心的时候,可他却不在她身边。
一个豆蔻年华的小姑娘,独自承受下父母双亡的痛楚,还要肩负着一座摇摇欲坠的江山。
屋漏偏逢连夜雨,沈衡贪玩,朝中政事便都交给了她。
可她硬是咬紧牙关一个人稳住了当时已是风雨飘摇的大昭,但可悲的是,风雨过后,没有人站出来感谢那个挑起大梁的人。
反而都在怨她没有修补好朽烂的门窗。
当时若是他在,她心里会好受些,至少还有个念想。
可他不在啊。
顾沅轻柔替她拭去眼角泪痕,缓声道:“殿下,你做的很好,从古至今女子入朝参政者不过十之一二,在任上能做出实绩的更是凤毛麟角。殿下监国三年,大刀阔斧改革弊政,天下河清海晏,便是古往今来那些明君圣主,亦不过如此。”
沈芷兮听他又开始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瞪了他一眼,“你安慰人就安慰人,非要加上那几句。”
顾沅这才说起正事:“白日里皇上召见我和杨阁老,陇西的仗是越打越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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