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沅那边会同杨宜处理了紧急军务,便去了北镇抚司诏狱。

陆燃现在官居锦衣卫同知,兼着北镇抚司指挥使,诏狱里边一切事务都由他管着。

顾沅知道,陆璟是在培养他,将来好接他的班。

就像杨宜在他十几岁的时候就提拔他进兵部做职方司主事历练。

职方司衙门负责参谋,所谓运筹于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丝毫不夸张。

当时职方司的郎中,便是九门提督薛稷,顾沅的师兄。

陆燃一身玄色披风,逆光站在北镇抚司阶前,沉吟不语。

顾沅腰间别着一枚令牌,缓步走上前去,“审得怎么样了?”

陆燃摇了摇头,“一言不发,但我知道他杀的不只是方一燝,还有我爹。”

顾沅亦知晓这段往事。

贞元二十七年台州海战,陆燃之父陆顼以浙江巡抚一职留守台州,城破之时,陆顼面北而拜,从容殉国。

陆燃闭了闭眼,一滴泪无声滑落。

顾沅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节哀顺变。崔显纯关押在哪儿?”

陆燃撇撇嘴,“你找那家伙作甚?”

顾沅将腰上的令牌取下来:“皇上让我来的,其实我来这儿也就是寻仇的。”

陆燃奇道:“你跟他也有仇?”

顾沅摇头道:“殿下同他有些仇怨。”

“他关押在诏狱最底下,我带你去。”陆燃边顺着狭长的甬道一路转下去边对顾沅说,“对了,一会儿悠着点,我已经上过刑了,你别把人搞死了。”

“这话你应该对你手底下那些人说,他们下手没个轻重。”顾沅扔下一句话便径自走了下去。

“什么叫我手下的人下手没个轻重?”陆燃连忙追上去,“哎你等会儿,你知道他在哪儿吗?”

诏狱里很幽暗,深不见底,无光无声。

甬道深处,只有一前一后两人轻微的脚步声。

诏狱一共有三层,顺着光滑的甬道转下去,第一层便是关押普通囚犯的地方。

崔显纯自然不可能关在这儿,先前审问黄淮的时候顾沅来过第一层。

这里也是诏狱中最像一般监牢的地方,因为下面两层都不能说是监牢,而是地狱。

顾沅跟随陆燃来到第三层,在阴暗的天字号牢房里,他见到了满身伤痕鬓发微霜的崔显纯。

他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十岁,眉目间满是疲惫沧桑。

落在顾沅眼中,他只觉得崔显纯罪有应得。

崔显纯抬眼望去,见到是顾沅来了,倒也不怎么意外:“敢问顾大人是奉谁的令前来审问我?是皇上的诏令,还是长公主的懿旨?”

顾沅干脆利落地取出令牌在他眼前一晃:“奉皇命,提审钦犯崔显纯。”

崔显纯见到“如朕亲临”的令牌顿时有些慌了,“你怎么会有这令牌?莫非……”

顾沅淡笑:“崔大人要不去问问皇上,这令牌从何而来?”

崔显纯眼皮微抬:“御赐之物,罪臣岂敢过问。”

“本官奉旨前来,只是问崔大人两件事,问完之后,崔大人自是可以在诏狱里慢慢炼制你的长生不老丹药。”

崔显纯一愣,他怎么连这事都知道?

“你问吧。”他很快又恢复镇定。

“贞元二十七年倭寇进犯闽浙,你奉旨督师东南,却私自与倭寇议和,后又设计构陷闽浙总督方一燝、浙江巡抚陆顼、定远舰管带兼台州总兵林玉姝,致使我大昭兵败于台州,三万将士埋骨疆场,可有此事?”

崔显纯眸色一凛:“方一燝……我说方从哲怎么可能为你所用。人证物证都有,我也不会不认账。通倭确有其事,万方有罪,罪在我崔德璟一人。”

顾沅冷笑:“事到如今,连保你的那些人都将你弃如敝履,你还在死心塌地保着谁?”

崔显纯并不买账:“你还想问什么?”

“孝贤皇后的……死因。”

——

贞元二十年,隆冬。

巍巍皇城中,弥漫在所有人心头的阴云久久未散。

皇后苏绮陌已经重病缠身,根据太医院给出的说法,皇后怕是撑不过这个冬天了。

贞元帝沈渊沉迷修道炼丹,身子骨已然是一年不如一年,而今皇后重病,太子年幼,主少国疑,刚刚稳定下来的江山眼看便要一朝倾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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