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晌午。

晴空万里,风和日丽。

张弘成官邸前有序排满了赠万民伞以及‘挽留’清官离任的百姓。

朱成钧跟所有百姓一样撑着一把缀有许多小纸条的油纸伞。

身旁的韩玥似乎等得有些不耐烦了。

“就这狗官,也当得起这把万民伞。”韩玥撇了撇小嘴,细声嘀咕。

当众揭人短,不好把。朱成钧扭头看了看身后,见大家都跟自己保持一定的距离,韩玥这句话想来应该没有被人给听了去,这才放下心来。见徐璟和韩玥都曝晒在太阳下,朱成钧拽了拽二女的衣袖,示意二人来到伞下,小声道:“烈日当空,有把伞遮阴总是好的,免得晒黑了。”

韩玥掩嘴轻笑:“你原来是演戏呐。”

“大家都在演戏。”朱成钧揶揄道。

徐璟见送别的百姓一片真挚诚恳,走心入情,根本不像是在演戏。

“这回你看走眼了吧,你看他们,明显跟你不一样。”

“呃……他们是本色出演……”朱成钧讪讪一笑。

韩玥和徐璟不由翻了个白眼。

在万众翘首以盼中,张弘成这才姗姗走出大门。

“恭送张大人。”县丞邹济大兴敬词。

张弘成一脸真诚的向大家躬身回敬,又不舍地看了一圈,这才踏上马车。

不经意间看到一道盛装打扮的动人倩影,朱成钧不禁将伞略微举高了些。

云盈袖走下台阶,扫了一眼前来送别的人群,不自觉地放缓了碎步,剪水双眸迎上朱成钧的双眼,下一刻脚步竟不受控制的停了下来。

随侍丫鬟留意到云盈袖的异样,轻拽衣袖提醒。

云盈袖为了不让自己在人前失仪,连忙收起杂绪缓缓走上马车,一双噙满复杂情思的明眸似乎不受她控制那般,频频受到牵动。

目睹佳人走进车厢,直到那抹动人身影消失在视野中,朱成钧这才放低伞。

“哒……”马蹄轻扬。

“吱……嘎……”车轱辘缓缓转动。

顶着烈日,三驾马车渐行渐远。

张弘成为了在百姓心中留下为官清廉的形象,做给人看的当然是能简则简。

百姓看到轻装简从的县尊大人,跟往届父母官相比完全算得上是寒酸。

有了这些表象示人,张弘成清官的形象瞬间深入人心。

直到马车消失在人们的视野中,远处早已安排好的数十辆马车跟玩接龙一样,瞬间给张弘成的车队续上了长长的龙尾。

谚语有云: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

宋代官员待遇之好,即便是不贪赃枉法的清廉官员,一任数年下来例所应有的各项陋规收入少说也有十万两银子进项。

就张弘成车队随后续上的龙尾,十万雪花银怕是绝对不止。

礼送父母官履新后,朱成钧跟徐璟,韩玥联袂往回走。

“把伞拿掉,恶心。”徐璟娇声斥道。

朱成钧吸了一口气,两股清晰可辨的女儿幽香扑鼻而入,沁人心脾,偏过头来看了一眼徐璟,嗤声道:“我打伞又没说要给你们遮太阳。”

韩玥,徐璟这才发现自己二人几乎跟朱成钧紧挨着走了好一段路。

看到二女挪足错开,朱成钧当即收起油纸伞,随手就丢到一边去。

“怎么,不怕晒黑了?”韩玥打趣道。

“一出戏有一出戏的道具,没有观众我演给谁看。”朱成钧耸了耸肩道。

二女女见朱成钧此刻脸上的厌恶之色较她们之前犹有过之,芳心暗道:这家伙在人前演戏表演得跟真的一样。

“果然,人生如戏,全靠演技。”徐璟不禁感慨。

闻言,朱成钧顿时愕然。

妖女居然变得多愁善感了,不能够啊,难道是这几日的相处咱把她感化了?

倘若属实,当真是大功一件,胜吃两窜葡萄。

三人并排走在街道上,看到县城百姓生活照旧,有条不紊。

路过粮铺,老百姓一如既往的排队购买廉价口粮。

昨日传出粮仓走水,粮食尽数被焚毁,为此大家还恐慌了一整天。

第二天醒来,人们看到指定的售粮点依旧照常营业,粮价也没有变,白花花的粮食还是堆得尖尖的。从维持秩序的衙役口中得知,县尊大人从外地调来了足够大家吃到夏收的粮食。得知这一消息,人们直呼那顶万民伞没有白送。

“你看这些人,根本不念你的好。”苦差事是朱成钧一个人在做,功劳,好名声全让张弘成那狗官得了去,对此,韩玥感到忿忿不平。

朱成钧浑不在意的笑了笑,转眼看向韩玥,打趣道:“韩女侠习武多年,如今看来只学会了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的狠厉果决,却没学会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的洒脱。”

“你……”韩玥被朱成钧噎得无言以对,气哼哼的撇过脸去。

“你做了这么多,当真别无所图?”商人重利是天性,更何况是这个诡谲多谋的少年,徐璟无论如何都不相信朱成钧会有一副菩萨心肠,舍得忍痛割肉喂鹰。

一旦付出就总想着要得到相应甚至超出预期的回报,貌似人都有这个共性。

自从本县一霸方家,再有后来的钱家相继没落,以自己手里掌握的资源和旗下的势力,绝对是钟离县妥妥的第一豪强,要想收割全县人民的财富不过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朱成钧知道,暴力收割只能取一次,要想长久的从万民手中取利,营造一个和谐稳定的大环境才是关键。

看了二女一眼,朱成钧随口说道:“只有他们好,才能你好我好大家好。”

这算什么回答?

徐璟,韩玥不明所以,似乎又觉得这句话含义丰富,不禁愣住了。

朱成钧丢下怔怔发愣的二女,迈着轻快的脚步向家走去。本县两大恶霸已除,其他家族根本构不成威胁,这回总算能过上几天安生日子了。

次日,晨曦破晓。

“夫君,该起床了。”

鸾儿晨起的声音无限娇昵,纤纤玉指在朱成钧胸口轻轻划着小圈。

“时辰尚早……我们……再睡会……”朱成钧紧了紧怀中小鸟依人的鸾儿。

“吱……咯……”

从外面看来,镂空半透的芙蓉帐内鸾儿像是一个不会疲倦的女骑士。

虽有过同榻共侍的经历,兰儿仍难免娇羞,蹑手蹑脚的来到床榻前,轻声唤道:“夫君……今天是放榜的日子……姐姐让你现在就过去。”

“呃……”分不清是鸾儿的轻吟还是朱成钧不耐烦的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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