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琰脑海中浮现的, 是乌古斯神庙的大祭殿中, 大祭司柔和的说:“你可以摸一摸。”她轻轻伸出手指,小心的、柔缓的触摸上星盘内那颗缓缓转动的、静谧的蓝色星球,一道温柔的气息从她指尖流入,那种感觉无以言喻,就好像在母亲的腹中,最舒适安全温柔的所在, 她的心中动悸, 一股柔暖溢到全身。这是……母亲……

萧琰的脸庞柔和,映着天日, 让人莫名的觉得温暖。

因为有情。

无私的爱能让人宽广、温厚。

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间有情春常在。萧桥忽然想起这句话,不由哂然一笑, 唉了自己一声, 这是以情障目啊。

“昔年道尊老子……”

萧琰的声音平和,忽地她语声一顿, 柔和的眸光一敛, 头向右侧往东面望去。

哒哒哒……

快疾的马蹄声, 首先映入眼帘的, 是四匹火红的骏马。跟着是白色的车夫,一身白色长袍,白巾裹头,高挺的鼻梁,浅褐色眼中精光隐隐。车夫之后是一辆华丽的四轮马车, 光泽炫目,金粉入漆,漆饰着繁复的对称图桉。

——从内区中央东街驰出,进入空阔的环形大道,出现在视野中。

车内之人没有收敛气息,若是常人在其附近,只会觉得这人气势强让人退避,但在修者的灵觉中,这人气息炽热浩瀚如广漠,又涌动着一种席卷狂勐的暴烈,以及苍鹰凌空的孤傲,隔着车壁射出的目光,都让人觉得炙肤的灼热和锐利。

很强。

萧琰微微抬眉。

一道神识迅勐刺过来。

炽热,暴烈,锋利。

就像烈日下黄沙大漠中的龙卷风暴,风暴中旋转中炙烈欲燃火焰的巨枪。

杀气暴烈、锋锐。

萧琰心想着大地,想着指尖触及的那颗水蓝色的星辰,正是平和温润的心境。

上善若水。

神识如水漫去。

宁静,平和。

水润万物而不争。

……

车中人浓利的眉一掀。

他那道神识,狂勐暴烈锋锐,如莫哈拉沙漠中的龙卷风暴,但刺过去却如刮入宁静的汪洋大海,无声无息的融去。

……

“……有意思。”

一道轻缓的、彷佛带着病弱的声音说道。

……

哒哒,马蹄轻快,从容。

萧琰回转头,胯.下青骢马步调没有半分停顿,流畅,优雅。

车中男子目如鹰,突兀的喉头滚动一下,桀骜的眉下是浓烈的战意,但——不是现在。曲指一叩,车夫扬缰,马车陡然加速,“哒哒哒!……”从萧琰三人身后飞驰而过,径直往西而去。

车驰过时,一道神识从车内如箭射出,冲上天空,如鹰展翼,狂傲一旋,冲上高空而散。

萧琰眸一仰,有光熠闪。

战书吗。

她转目望去,目光却是落在远驰而去那辆马车的车轮上。

眸光微凝,心里说了句:有意思。

……

他们三骑正行到大道近北,二十丈外就是外区,以修剪整齐的万年青隔开,里面是高大敞亮的店铺,宽阔整洁的步行街,行着服饰高雅的贵妇,年青时尚的男女,后面跟随着体面的侍女或侍仆,他们优雅从容的迈步,步行街外的马路上马车哒哒而行,骑马的青年男子或目视前方或侧头和同伴说着话。偶尔有目光投向分界的大道,也是审慎小心的,暗中揣测过来的三骑是什么身份,飞驰而去的马车又是什么人。一切,都如常。没有人看到半空中的神识交锋和神识化鹰的奇景。

萧桥也看不见,只听见急驰的马蹄声不由回头,便见一辆马车张扬驰过。虽说大道宽阔,双方相距足有二十多丈,但敏锐的青年就是觉得那辆马车是冲着他们——去意不善。

他转脸问:“怎么?”

直觉对方是冲十七姊而来。

那马车和车夫一看就是大食人。

萧琰一笑道:“无事。路过而已。”

路过下战书而已。

“我们继续。”她眸色平和的说道。

萧桥狐疑的看她一眼,转过头去,轻抚马鬃眸光闪烁,呵呵道:“继续。”

十七姊说路过那就是路过。

……

邻近环形大道的一栋红砖尖顶楼的书铺内,缓步行在书架间的白裙女子纤细的手指停留在书册上,碧蓝的眸光似穿过红砖楼的墙壁看向天空,眉毛微微一挑,红唇轻扬,带着些病弱的声音说了句“有意思”。抽了一部书出来,眸光却还是望着外面,过了一会,又低笑一声“有意思”,道:“阿瑟尔,你说,我们要不要也去‘路过’一下。”

一直跟随着的剑士装束的男子板正着脸,声音也是板正的,“您正在疗伤致休期。”

就不要乱来了。

女子有些不甘心,“致休也可以偶遇嘛。”

男子一声不吭,表露不赞同。

女子又看了外面一眼,“哎”一声,低笑,“好吧,等以后有机会。”

男子眉一紧,可别有什么“机会”。

至高神在上,您就别惹事了。

……

“昔年道尊老子——”

萧琰的目光斜过对面步行街矗立的一栋红砖尖顶楼,和书架间那道散漫的碧蓝眸子相视一瞬,平静的收回目光,接着之前被马车打断的话说下去:“着《道德经传道人间,何以名‘道德’?”

老子着经为什么取名道德呢?

人间说道德就是由此而起。以前只说德,说一个人“无德”就是最厉害的批判了;《道德经面世后,人们就常说“道德”,和“德”是一个意思。

萧琰说:“德以载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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