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听张夫子表扬李维默写得好,钱贵安几个就不以为然。又一听赵坤提起诗会,孙锦再也忍不住了:“不就是偶尔写得一首好词,又不代表一直能写出来!狗屎运罢了,这就以为自己鸡犬得道,文坛留名了?”

“你看,你也承认我哥写的是好诗。”赵坤吐了吐舌头。

孙锦没好气地哼了一声,都懒得看赵坤,两眼直直地盯着李维:“你就别做梦了!你一个新人,家中没权没势,若没人提携,根本没机会出头。”

明史博士李维,那是二十年超强度内卷过来的,这道理岂能不知?

我朝历来都是卷国。明朝前期还好,到了万历朝,已经卷得不成样了。有文人为了出名,什么奇葩怪诞的炒作都整得出来。

而且文人就跟学者、明星一样,是需要权贵来捧的。什么时候做到了“谈笑有权贵,往来无白丁”,什么时候就可以出书讲座、成为专家大师了。然后这名和利,自然滚滚而来。

但李维不在意,他志不在文学,没想过靠这个出头。

万流芳怪笑了一声:“还想出头?他家早完蛋了,铺子房子都是我家的了!”

对啊!他竟忘了这茬,跟只落水狗有什么好置气的,孙锦顿时感到心胸舒畅。

“我都纳闷你怎么还好意思来上学?”万流芳朝李维挤眉弄眼的,“不过,你可以求本公子。若是求得好听,本公子可以考虑让我爹饶了你爹。”

所以就是你家使得坏对吧,这是不打自招啊,憨憨!李维扭过头懒得搭理。

“求我啊,求我啊!”见李维不作声,只当他害怕,万流芳冲着他的脸叫得更欢了。

“没听过多行不义必自毙?还是让你爹多烧烧香,拜拜佛吧。”李维冷冷的丢下一句话。

“哼!死鸭子嘴硬,有你受的!”一句话说得万流芳下不来台,咬着牙,白嫩的小脸脸颊抽动。

“夫子,你就不该让李维回来。”钱贵安傲慢地批评起张夫子。

同学之间不说相互扶持,如此落井下石岂是君子所为?仗势欺人那是嚣小之辈!张夫子最看不得这种不道义的行为。而且一个学生指挥起夫子做事,像什么话!

“都给我闭嘴!安心上课!”张夫子挥着戒尺重重拍打万流芳等人的书桌。

几个人这才不得已停歇,不过等张夫子一转身,就冲着他各种比划吐口水做鬼脸。

张夫子当然知道,他无奈地叹了口气。

知道的教的是小孩,不知道的还以为教的是“小鬼”。

曾经的他也以为自己能坚守底线,不轻易放弃任何一个孩子,这是他视为自己教育生涯的终极目标。

可终究还是会在被气死或者被烦死中,认清现实。

这种残酷性,大概就是当夫子的最大魅力吧。

唯有亲身感受过,才会知道,夫子的人生没有起起落落,只有起落落落落落落……

“两耳不听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张夫子用戒尺轻轻敲打李维的书桌,李维会心点头。夫子确实是好夫子,学生未必是好学生。

下学时,李维向张夫子打听县试的报名事宜。

“你打算参加县试?”由于惊讶,张夫子不自禁的提高了声量。

“是。”

“诗会的词果真你写的?”夫子又问,心里已有七分信了。

借用之作也不好解释,故而李维没有明确回答,夫子也没有再问。他原本也深感意外,可细想今日李维亮眼的表现,内心竟渐渐升起一丝欣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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