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也知道封建社会,这些所谓的上等人是从来不把普通百姓们当回事的,自己除了一时愤慨外,也无力改变什么。

“让他们回去吧。”虽然现在改变不了,但王凡却有自己的固执,他很是认真的说道。

“你身上的伤需要...”徐增寿初时并没有放在心上,但见王凡一脸阴沉,知道他是认真的,也不再劝说,冲着俩人一挥手,那两个小太监恭敬的退了下去。

徐增寿亲自上前扶着他,笑道:“想让我伺候你就明说。”

搀扶着王凡进了屋内,又给他换了药,将早就煎好的药端过来看着王凡喝下后,徐增寿道:“时间不早了,你要多休息,这段日子,他们规定你不能走出这个院子,由我贴身看着。”

“这样最好。”王凡叫住想要离开的徐增寿:“我估计最多也就半个月的时间,半个月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我还熬得住,咱们说一说重建密探的事。”

徐增寿本想还要劝他先休息,但一听密探的事,马上来了精神。

端起旁边的烛台坐在王凡身边道:“对,这是正事,你快说一说。”

当下,王凡把自己对密探和谍报所了解的知识一一给徐增寿道来。

他虽然没有专门研究过间谍组织,但是架不住认识一个专门做“硬核狠人”系列的同行,这些狠人里不少都是二战时的间谍和卧底。

王凡在看的时候,习惯性的查阅资料,时间一长,反倒是整理出一套还原的间谍知识体系。

徐增寿一个纯本能派卧底,刺探情报纯粹是靠着瞎猫碰死耗子,哪里听到过如此先进的卧底知识,一时间听的是如痴如醉,到了外面天明鸡叫,方才回神:原来一夜过去了。

王凡发现,徐增寿还真是个天才卧底,很多知识自己一说,他居然可以举一反三,一夜间的功夫,居然能够想出基础的信息传递雏形。

心里也是十分开心,教授的动力更大了。

于是接下来的几天,俩人除了吃饭睡觉外,一直都关在屋中研究如何搭建属于俩人的间谍组织。

徐增寿学习能力极强——或者说学习谍报知识的能力极强,只是短短十来天的功夫,他就已经把王凡肚子里的干货掏空消化,甚至开始利用王凡所教授的这些知识开始模拟实践。

比如数据、信息整理与分析这块,徐增寿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真的靠着这个技能结合着之前知道的军情,分析出很多战报来。

俩人之所以能够无人打扰,正如王凡所预料的,朝堂上没有人再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来。

最开始的第二天,小天师畏罪自杀,吊死在牢中的消息一传出,整个金陵大为震撼,尤其是不明真相的曾凤韶等人,前去要查验尸体被拒后,联合了十几个御史跪在宫门外喊冤。

朱允炆烦不胜烦,又不好斥责他们,只能任由他们跪着,让齐泰去处理。

齐泰也不愿意当这个坏人,毕竟曾凤韶虽然年轻气盛,为官时间也不长,但仗着一身混不吝的性子,当了御史不到三个月时,就弹劾了不少金陵权贵,在金陵百姓之中颇有名望。

而且洪武朝时,御史中便有一位叫做王朴的前辈,直言皇帝之错,临死之前,老朱让他认个错这事就算了解了,王朴却宁死不认,砍头之前,还告诉史官:某年某月某日,皇帝把无罪的御史王朴给杀了。

史官刘三吾也很头铁,当真把这句话给记了下来,曾凤韶一直以王朴为榜样,齐泰也不愿和这不怕死的小子浪费口舌,派人生拉硬拽抬走后,又让禁卫看住了曾凤韶等人,打算糊弄了事。

虽然曾凤韶和高翔等人被关在家中,但高翔的八卦能力连皇帝有所耳闻,这金陵第一八卦,岂是浪得虚名的?

不到半日,整个金陵城都知道了小天师“畏罪自杀”,黄子澄名声保住的消息,一时间街头巷尾全都议论纷纷,黄子澄暗中让人打探,发现金陵百姓个个都是阴谋论的大家,说什么的都有,唯独没有一个人相信他是清白的。

气的黄子澄这次真的昏死过去,在床上躺了三天。

也许是他的幸运,又是建文朝的不幸——耿炳文丢了雄县的消息传来了,紧接着当天下午,鄚州失守的消息又传来,朝堂大惊,金陵的百姓也不再议论小天师的事,全都关心起北方的战事来。

河间、雄县和鄚州,是耿炳文建立互为犄角的封锁线,其目的就是在沧州、保定军队的配合下,合拢将燕军包住,利用重兵优势围杀。

这也是齐泰和兵部的官员们精心制定的围剿之策,从理论上来说,可谓是十拿九稳的。

但雄县和鄚州被燕军攻破,就相当于这条天罗地网最核心的地方被捅出一个巨大无比的窟窿,莫说是抓鲤鱼了,连鲸鱼都能来去自如。

朝堂上马上慌乱成一团,朱允炆这一次是真的有点意外,甚至有那么一点点的小慌张,但在齐泰等人的劝说下,又恢复了往日的淡定。

召集齐泰,又把病床上的黄子澄拉了过来,一起商讨接下来的对策。

不等君臣想出更好的法子,前线的军报又来了:燕逆在滹沱河大破长兴侯,大军损失过半。

这一次朱允炆很是不淡定起来,还不等齐泰“计将安出”,前线的军报又来了:长兴侯收敛残部死守真定,城中残兵不到十万,其中两万多伤员,缺医少药,大部分伤兵都是在滹沱河被己方慌乱撤退时践踏受的伤。

九月初,最坏的消息传来了:长兴侯耿炳文战死真定,左军都督顾成战败被俘,燕军撤离真定。

城,守住了,帅死了,将被俘。

朝堂震动,皇帝急召曹国公连夜李景隆入宫。

“曹国公进宫了。”徐增寿兴冲冲的推门进来,手里捏着一只信鸽:“从宫中传来的消息。”

这半个月里,王凡和徐增寿的卧底计划进行的超乎寻常的顺利——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北方战事所吸引,吴亮和黄子澄更是忙的脚不沾地,他们手下搜捕密探的工作因为王凡的花名册烟雾弹的原因,在战报袭来,全部告一段落。

王凡趁机把没有供出来的那些宫中太监们让徐增寿想办法联络起来。

徐增寿乃是金陵土著,又是皇宫常客,在宫中的人脉连他自己都数不清,如若不然,历史上也不会知道那么多军情机密,以至于能让建文气的一剑砍死。

这些太监与徐增寿的人恢复联系后,发现自己有组织了,不仅如此,还都在组织里担任名头很大的官,最重要的居然以后每月都有俸禄拿,原本惴惴不安的心马上落进肚子里,看着那崭新的大明宝钞眼眶含泪。

自从上了燕王的贼船,这是他们头一次见到真钱啊。

再加上前方的燕军连连大捷的消息,更让他们有了盼头。

钱、官位、盼头,对于太监们来说,这位新上任的组织头目,简直就是再世的爹娘。

又了解到新组织运行的规矩和赏罚机制后,一个个感动的热泪盈眶,只是搜集传递些自己每日里听到的看到的任何信息,都能算作是军功,达到一定数量后,自动在组织里升官。

官职体系又十分的明确,想要当什么官,就要贡献多少功劳,完全是凭自己本事吃饭。

这让历来没有人权,想要往上爬全靠阿谀奉承的太监们一个个再无任何的顾忌,搜集传递起情报来那叫一个卖力。

很快就爆发出无比强大的工作能力,仅仅是四五天的功夫,就送出上百条信息来——在之前的徐增寿看来,这些都是无用的。

可经过王凡这半个月的调教,徐增寿不仅对这些信息十分重视,更是从这些信息里分析出许多情报来。

“呼!”王凡长长的出了一口气,站起身:“不出意外的话,今晚就该走了。”

徐增寿嗯了一声,坐下来,很是不舍:“哎,你这一走,我还真舍不得。”

“该走的肯定要走嘛。”王凡也有些不舍,但今晚李景隆要走马上任,肯定得带着他的,这种历史时刻,王凡并不想错过。

“正好,临走之前,我再利用你教的大数据分析法。”徐增寿也知道王凡留不住,当下也不再矫情,脸色严肃起来:“正好,你也帮我看一看,我是不是陷入了当局者迷。”

“什么事?如此严肃?”

这半个月里,王凡见识到了什么叫做天赋,徐增寿这位在魏国公府没有什么存在感,似乎只会吃喝嫖嫖的公子爷,居然在谍报上有着能够上“硬核狠人”的潜力。

所谓的“大数据分析术”只是王凡胡扯的名词,却没想到真让这小子把人脑当电脑使,把“大数据分析术”搞的有模有样。

最大的战果,居然是靠着前线的军报和对耿炳文还有顾成的了解,在军报还没到金陵前,准确的推测出真定之战的结果:耿炳文极有可能战死,顾成极有可能投降。

对于耿炳文战死的消息传来,徐增寿很兴奋,王凡则很有些遗憾:当年读史时,耿炳文是怎么死的,史书上模棱两可。

明史上说他是永乐二年被御史弹劾僭越畏罪自杀,但《开国功臣录》和《史承考误》中却记载他是死于真定之战。

对于明史中与其他史料有矛盾的地方,王凡都不怎么相信明史,因为事实证明,大部分时候不相信明史,从逻辑上都能讲得通。

就针对耿炳文被参这件事,《明太宗实录》中记载的是永乐二年也就是1404年,但明史里记载的却是1403年,年份都对不上。

更让王凡当初相信耿炳文应该是死于真定之战的证据之一,乃是耿炳文的外甥沐晟为表哥耿琦,也就是耿炳文的儿子写的墓志铭里,写明了舅舅耿炳文战死于真定。

如今确定了耿炳文之死的真相后,王凡莫名还有些失落。

“发什么呆呢,我再给你说一件天大的事。”徐增寿忽而很埋怨的推了王凡一把。

“你想分析什么事?”王凡回过神,把耿炳文战死抛之脑后。

徐增寿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这是我心里最后一个大秘密了,今日也给你说了。”

王凡一愣,徐增寿怎么还有秘密?而且是比当燕王密探还大?

什么秘密比要造反还大的?饶是王凡脑洞极大,也猜测不到。

“什么事?”

徐增寿道:“我原本发誓不会告诉任何人,但只是靠我自己的话,这辈子应该也查明不了真相。好在遇到了你,教给我这些独门绝技。”

他夸赞王凡一番,发自内心。

王凡嗯了一声,十分不客气的接受了夸奖,等待着他说出秘密来。

“你再把那天建文在船上给你说的话复述一遍。”徐增寿夸完,直接进入工作状态,无比严肃和冷静。

王凡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好在话也不多,详细的叙述了一遍。

“然后我就说常先生也多保重身体,就离开了。”王凡说完,并不觉得这段话还隐藏什么天大的秘密。

但徐增寿却一直处于思考状态,而且眼神越来越犀利:“你不觉得。建文说,是啊,齐尚书一直说的,都没有错。这句话中,有些无奈的意思么?”

“对,我一直也很奇怪,一奇怪建文为何不像称呼黄子澄和方孝孺那样称呼齐泰为德公或者齐先生,明明感觉,他对齐泰更为倚重和信任。”王凡也跟着分析起来。

徐增寿则一边思索一边道:“公开场合,他大多都是叫德公的...”

顿了顿又道:“不过这样也好,至少又有了新的路子。这句话也不对劲...”

王凡并没有把自己和吴亮的交易给徐增寿说,因此当他怀疑这句话时,主动解释:“他想要培养我,成为平衡朝堂的棋子,帝王之术,没什么奇怪的。”

“对,你若是真的按照他说的路子走,当了榜眼,又有我在军中帮衬,文官勋贵两边你都能说上话,而你又有怂恿湘王造反的把柄在,胆敢不受他控制,他马上就能借着这个名头除掉你。”徐增寿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我若是建文,也会如此。”

“只是有些难处,不能让你知道。他有什么难处,不能让你知道呢?”徐增寿的眉头越皱越紧,似乎摸到了自己一直苦苦思索的真相。

王凡摇了摇头:“我也不清楚,毕竟你更了解他。”

“对,我很了解他...”徐增寿喃喃自语:“如果你将这三句话全都连在一起,你会怎么想?”

“这番话我想过很多次,并没有感觉有什么怪异。”王凡苦笑道:“你也知道,大数据分析的前提,是要有足够多的数据和信息,或者知道结果,从错综复杂的庞大数据信息中筛选出线索。我一没有足够的信息,二没有假定的结果,我就是神仙,也得不出任何结果来。”

“那我告诉你一个假定的结果。”徐增寿的声音很慢,他看着王凡,神情肃穆,眼中杀机暗现,一字一顿的道:

“我一直怀疑,太祖皇帝是建文和齐泰联手害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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