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电话的忙音,贺天元颓然靠在椅子上,神色萧索又落寞。

如同曾经勇冠三军的凯撒,在发现刺杀自己的人里竟然有自己最信任和喜爱的布鲁图时,万念俱灰。

这一剑,刺的是人心。

“贺老弟,事已至此,咱们合作一番,你还能落下个千万身家,若是执意抵抗,那恐怕就是要血本无归了。”

郑仁军依旧笑意从容,脸上写满了胜利的自信。

贺天元面无表情,“我只要挺过这一关,照样能凭借这个项目重新翻身,就算众叛亲离,只要项目还在,我就没有将公司卖给你的必要!”

“哈哈!”郑仁军不说话,掏出一张纸朝他面前一扔,贺天元木然地拿起打开,赫然是一封举报远途公司挪用预付款的信。

“你说我这封信递上去,对方会不会要求你立刻归还预付款,甚至取消保供资格?你如果负隅顽抗,我想坏个事还不简单?”

贺天元沉默了。

郑仁军站了起来,踱着步子,“钢铁厂已经被我收买了,两个水泥厂我豁出去也能坏你的事,你还有那么多量要走,你怎么保证?别想着未来那些利润,那是已经你摸不到的东西了!”

郑仁军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接受我的收购,拿着三千万走人,这三千万就是你自己兜里的钱,否则,我让你最后分文没有!”

贺天元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好一阵才艰难开口道:“四十台货车,其中十六台不满一年的新车,折价怎么都不会低于八百万,账上还欠我九百万,公司还有三千五百万的现金,只是被暂时冻结,这儿就五千二百万了,还不算其余的东西,以及这份保供合同带来的巨大收益,三千万你就想拿走,那我宁愿鱼死网破。”

郑仁军淡淡道:“三千五百万,多一个子都不可能。你还有一千多万的供应没完成,这成本你就不算了?至于说亏,你不亏,我赚什么?”

贺天元摇了摇头,“四千五百万,保供的总量还未过半,你未来一到两年,至少还有三千万的利润可以赚。”

“不可能。”郑仁军开口道:“这些钱是我该挣的,我费这么大的劲,光是给你那个秦淮左就送了快五十万的礼物,不图你点什么,我不白忙活了?”

他看着贺天元,“我的价格就是这个,你要么同意,拿钱走人,要么我掀开底牌跟你斗到底,贺天元,你赌得起吗?”

贺天元抬头看着郑仁军,又缓缓移开目光,仿佛不敢跟郑仁军对视。

郑仁军冷哼一声,“我儿子之前为什么输给你,他虽然看得准,但他少了一种江湖厮杀历练出来的狠劲,但我不一样,到了这时候,不出手便罢了,既然出手了,我就必须要达到目标。你若是不同意,我拼上一半身家也得咬死你!”

他的话,就像是揭开了身上刻意披着的温和外皮,露出了曾经江湖争斗中如狼似犬的凶性。

贺天元抿着嘴,目光从在场众人的脸上划过。

刘主管心头有愧,低着头不敢与他对视;

郑海元嘴角翘起,一脸胜利者的得意,和忍辱负重终于洗刷耻辱的狂妄;

郑仁军目露凶光,如一头嗜血的凶兽,盯着重伤的猎物,警惕着他咽气前的反扑。

他长叹一声,“我输了,合同拿来吧,我相信你们已经准备好了。”

......

夜色深重,签下了收购协议,还在郑仁军要求下,签了一份竞业协议,未来三年不许从事物流运输业的贺天元已经以一个失败者的姿态离开,身为胜利者的郑家父子却还坐在办公室里没走。

眼前的合同从法理上证明,这儿已经是他家的产业了。

郑仁军之所以没有回去放松庆功,也还有个念头,是要借着这股劲儿,再给儿子好好上一课。

“爸,咱们给他的钱是不是给多了些?”

虽然贺天元无奈之下,不得不将远途公司以低价卖给了他们,但想到贺天元还能有三千多万的现金在手上,依旧算是这个念头的一个富翁,他的心头依旧有些不愉快。

尤其是这三千多万是实打实的现金,他们也是费了好大功夫,借了不少,才凑齐的。

郑仁军道:“那你觉得能怎么办?去那边项目部举报?然后想点办法,让对方真的终止了这个保供项目,再将贺天元打落尘埃,赔得底裤都掉了?”

郑海元听出了父亲的玩笑之意,干笑两声,“那倒也不是不行。”

“你错了。”郑仁军严肃道:“我们是生意人,一切要以利益为先。如果按那个办法,贺天元和远途储运是没了,那我们的好处又在哪儿呢?话几十百来万,欠一堆人情,真就为了出口气?”

他点了点桌子,“我为什么针对贺天元,关键不还是看上了他手里这个项目吗?通过收购远途储运,我们就能获得这个保供项目的全部利润,再赚了几百万的差价和一个完整的摊子。比起单纯出一口恶气,花上百万没个回响,哪个重要?至于他贺天元拿了多少钱,只要他是亏了,只要他的事业没了,只要我们的威望和气势回来了,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看着儿子,“你还年轻,年轻就往往气盛,但你要学着控制脾气,从冷静中思考问题,这样你才能不被别人牵着走,也才不会因为脾气而后悔。”

郑海元恍然点头,表示受教了。

郑仁军满意地点了点头,“不过之前不跟那边项目上的人打交道,现在就要去好好拜拜码头了。等把这边的事情理顺,过两天,我亲自走一趟。你在独江坐镇盯着。”

“父亲放心,我一定做好!”

说了一阵,两人同时陷入了沉默,今天这一晚,实在是太令人开心了。

郑海元笑着道:“爸,找个地方喝点?庆祝一下?”

郑仁军想了想,“可以少喝两口,明天白天还要来收拾首尾呢!”

说着两人便上了车,门卫老头刚才已经得了贺天元亲口吩咐,知道这两位才是新的老板,连忙恭敬地开门送走。

还未夹带燥热的风从车窗轻轻送进来,吹在郑海元的脸上,将眉宇和心间的阴霾尽数吹散,他握着方向盘,笑着道:“爸,我发现我们这辈这些人,就没你们那个年代打拼出来的人那么有魄力,真敢拿一半身家跟他对耗,直接就把贺天元吓到了。”

郑仁军神色古怪地笑了笑,“骗傻子的你也信,这无非就是像赌桌上一样,赌一股气势,看谁能压倒谁罢了。”

.......

不管郑仁军当时使了多少的诈,事实已经无法更改。

第二天,贺天元向到场的员工们宣布了收购的交易,然后郑仁军则代表新公司发了言,向大家保证一切照旧,甚至还会有更好的发展。

虽然顾小蓉毅然辞职离开,但对于其余的纯打工人来说,在得了新老板一切照旧的承诺之后,绝大多数都留了下来,毕竟跟谁干活不是干,按时发钱就行。

随着交割完毕,贺天元带着老楚和顾小蓉彻底离开,这个消息也正式对外公开了出来。

瞬间在独江县的政商两界,激起了层层巨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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