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玄身上的旧时代文人气息很浓厚,这与他接受的教育有关,少年时代,其接受的是传统的私塾教育,学的是三纲五常那一套,后来跟了太炎先生,思想观念才渐渐有所改变。
事了临头,读书人骨子里的傲气不允许钱玄作出有损读书人气节的事,他深吸一口气,决定坦然的面对,不连累他人,径直走了过去。
“与其他人无关,我与你走。”钱玄挺起了胸膛,坦然荡荡,不过是进去喝喝茶。
刘菊长的大圆盘子额头上刻出了三道杠,露着一丝狐疑之色,随即横肉一松,舒缓开来,转而露出了一丝蔑笑。
“这里是使馆区,没洋人的同意,他们不敢随意抓人,我去找太炎先生想想办法。”迅哥儿也急了,生怕钱玄被带走,进了那里面,怕是要吃大亏。
“‘教堂案’与德潜兄无关,我们是事后听闻才赶过去的,有顾兄为证。另有宪法规定,公民享有言论自由,德潜只是说了几句话,并没违反宪法,你们没有理由抓他。”何琪着急替钱玄解释道。
“对!刘菊长,我可以作证,德潜兄是听我说了这件事,才赶过去的。”顾如水也站了出来替钱玄辩解。
刘菊长撇开了其他人,单就古怪的看了何琪一眼,疑问道:“你还懂法律?”
“我国乃民主立宪,依法治国,与世界民宪国家宪法类似,公民言论自由都是基本的宪法之一。”何琪义正言辞的说道。
“对,琪兄说的对,我并没有违法。”钱玄豁然开朗,腰杆子一下子就支棱起来了,连说话都硬气了。
刘菊长瞥了一眼钱玄,并没有放心上,而是继续盯着何琪,反问道:“既然你懂法律,那么你给劳资说说,公民需要配合执法机关么?”
“配合执法机关是每个公民应尽的义务。”何琪正色道。
“那你是合法公民么?”刘菊长脸上的横横肉轻轻一抖,轻飘飘的来了一句。
“轰”的一声,似是炸雷在何琪脑中炸开,倒是忘了这一茬,身份证至今还没办,就不算公民,顿时懵逼了,怔怔无语。
“你不是会说么?”刘菊长斜着灯笼眼瞟,脸色忽然变得严峻,道:“劳资听你要怎么说?”
“我.....我马上补办户簿!”何琪弱声道。
“哼哼!迟了,走一趟吧。”刘菊长斜眼一瞪唬声道,随即抬着大肚子,缓缓站起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他不能去,这件事与他无关,你要抓人,那就抓我。”钱玄挺身而出,挡在了何琪身前,以为刘菊长是因为自己的事迁怒与何琪。
“刘菊长,这件事真的与他们无关,我可以作证的,咱们出入段公府上这么长时间了,你还不知道我吗?”顾如水再度求情道。
“劳资当然知道你们与这件事无关,否则劳资还能坐下来喝茶?”刘菊长瞪着铜铃大的眼睛,一脸的戏耍样,像是在猴儿戏,变化速度之快,令人猝不及防。
“那你这是?”顾如水疑惑道。
刘菊长瞅着瞅时间,怕耽误了,戏谑道:“拜何先生所赐,您被拐的事儿登上了报,司法部责令北平守备厅尽快捉拿嫌犯归案,劳资是来请何先生回去指认嫌犯的。”
这突如其来的转变,打的迅哥儿、钱玄与顾如水措手不及,三人皆目瞪口呆,总算是松了口气,好在没出事,随后又都抹过头去,不厚道的笑了,还笑的“咯咯”响。
“咕咚!咕咚!”何琪连吞两口口水,怎么也想不通,怎么轮到自己头上了?
“我随你去就是了。”何琪像泄了气的皮球,说话都小声了不少。
“刘菊长,我们陪他一起去吧,今儿个外面不太平,他人生地不熟的,若是迟了一人回来,怕是要生乱子。”迅哥儿始终保持着警惕,暗含深意。
“你们就甭去了,何先生要明天才能回来。”刘菊长说的不容置疑,摆摆手,就要带何琪走。
众人顿时听出了刘菊长话里有非比寻常的意思,哪有指认个嫌疑犯要待一整夜的,分明是还有别的事?
“不行!”迅哥儿敏锐的觉察到了不对,斩钉截铁的说道:“要么我们陪他一起去,要么我们在外面等他,总之......”
迅哥儿话还未讲完,便被刘菊长恶狠狠的打断,斜睨着眼,蔑笑道:“你在教我做事?”
威胁的意味十足。
“到底是什么事?不说清楚,就不能带人走,这里是使馆区。”钱玄也回味了过来,上前拦住了。
“日踏马的使馆区,你以为劳资就没办法了?”刘菊长冷笑道,气势雄浑,不似开玩笑。
须知北平警备厅,全权负责首都的安防,若是放在后世乃副部级干部,来头大的很,要是他们真想进使馆区抓一个人,怕是办法多的是。
眼看着钱玄与迅哥儿要与刘菊长起争执,何琪连忙插话道:“我去!”又道:“德潜,你晚上住我房间,狗娃一人在家,我不放心,麻烦了。”
钱玄还想说什么,但被何琪及时制止了,给了一个安心的眼神,自我安慰道:“身正不怕影子斜,没什么好担心的。”
话虽如此,但何琪心里其实很忐忑,从方才刘菊长话里话外透露的信息里,何琪隐隐有一种感觉,自己应该是被卷入了“教堂案”中了,而且人贩子“武兰珍”已经出现了。
那么理所应当的就需要一个指认的人。
这个人毫无疑问就是自己了,何琪如此想到。
只是不知道,自己在其中究竟是充当什么样的角色?
更不知道“教堂案”背后牵扯到了什么?
须知这个时代,但凡牵扯到洋人,就没小事情,何况有洋人丢了命,这就属于外交事件了,一般而言,很棘手,很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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