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道澄摸着光头笑了笑,给了他一个高深莫测的答案——在红尘里走这一遭,大闹了一场,他坚定了自己向佛的心,从此便了然了。

羽枫瑾停了一会儿,兴趣陡增地看着肖玉楼,淡淡地问道:“说说看,你要如何斩断尘缘?”

肖玉楼缓缓抬起头,不卑不亢地看着他:

“草民从小便是孤儿,一直跟随戏班到处卖唱,也算是小有名气。自从在灵州碰到了胡七,草民便认定了他。可草民知道他身份尊贵,不敢高攀,便黯然离去只盼他平安喜乐!可如今南诏已灭,草民知道他往后的岁月,都要在幽闭中度过,只盼能在与他见上一面,此生便无憾了,还望陛下能成全!”

他意图明确、语气坚定,目光中含泄露出一份恳求的卑微。

这样的请求着实让在场的人大吃一惊。

要见一个身份敏感的囚犯,可比要见皇后还要罪不可数。

“你说要见谁?”羽枫瑾倏地眯起眼,脸上多了股戾气。

“请皇上让草民见胡七一面!哪怕要草民为此人头落地,也心甘情愿!”

此情此景,肖玉楼依旧冷静得让人不可思议。

从他身上丝毫看不出半点庸俗之气,其处世不卑不亢、看淡生死、一身傲骨。

时刻都怀有一种,为了某人或某事粉身碎骨的决心。

让人着迷的同时,也不由得肃然起敬。

可这话却让羽枫瑾两眼冒火、一脸阴霾。

他口气带着杀机,冷冷地说着:“朕看你这般痴心妄想,这红尘不斩断也罢!就算你跪残了双腿,也见不到那罪人一眼!不过,他也活不久了,你如果这么痴心,不如为他殉葬吧!来人……”

“等等——”不知肖玉楼哪里来的胆量,竟然打断了天子的话。

在羽枫瑾惊诧又愤怒的注视下,他不慌不忙从袖中拿出一封信双手奉上。

阮浪一步走上前去抢过信来,仔细检查了一番,

才交到羽枫瑾的手上。

羽枫瑾粗暴地打开信件迅速瞥了一眼,脸上的神色微微有些松动。

这是许道澄的亲笔信,里面讲述了他和肖玉楼如何成为师徒的,并恳请羽枫瑾念在自己面子上能够网开一面,成全肖玉楼的痴心。

放下信,羽枫瑾的唇边,拂过一缕淡不可觉的冷笑:“既然许道长开口,这个面子朕不能不给。不过,皇宫禁苑多为朕的妃子。肖老板身为相貌出众的男子,朕实在不放心放你进去!等朕想个两全其美的方法,再让你们见面吧!”

说罢,他拉着鹿宁的手回到马车上。

马车驶入城门后许久,鹿宁忍不住挑起窗帘往后张望。

只见浓密苍翠的山路上,一个雪白的身影,独孤地跪在那里,久久未动。

——花非花——

时阴时晴的秋日又近黄昏,古树上的鸦声噪鸣一片,秋风吹落的芦花枫叶,洒满庭院。

鹿宁赤着脚坐在翠湖边上,光洁的双脚放在湖中,撩拨着清浅的碧波。

一群红色的小鱼,嬉笑着从她的脚边游过去。

不知不觉已在水晶宫呆了三日,这里没有朝堂的喧嚣,没有后宫的斗争,仿若与世隔绝,虽然短暂却弥足珍贵。

一湖碧绿的春水,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映出她身后一个高大的身影。

“皇上。”鹿宁连忙收回双足,当下裙子遮住脚,慌促地站起身来做了个揖。

脸上的一片红直烧到了耳根。

她知道,自己这样肆意的行为,在宫中是不成体统的。

她怕被羽枫瑾责备——说她没有***之风。

“这里只有你和我,慌什么?”羽枫瑾扶住她踉跄的身子,嘴角扬着那嘲谑的笑容。

“哪有?”鹿宁低着头,咬着唇,显得有些无所适从。

羽枫瑾摸上她的脸,眼神还是一样的温柔:“地上这么凉,不冷吗?”

“还……还好。”

鹿宁话刚说出口,整个人就被羽枫瑾拦腰抱起。

“皇上,你干什么!”鹿宁下意识搂住他的脖子,大声疾呼。

“天色晚了,咱们该休息了!”羽枫瑾一边的眉毛微微扬起,脸上露出一抹狡黠。

听到这话,鹿宁猛然倒抽一口气。看着即将跨进的殿门,她知道,想逃已经来不及了。

寝殿中烛火熠熠,红帐熏香。

桌案上已摆满佳肴,浓油赤酱都是她爱的味道。

七彩琉璃酒壶中,琥珀色的美酒散发着浓郁的香气。

这几日在行宫中,他每日都换着花样来讨好自己,这其中的意思彼此都心照不宣。

鹿宁与他大快朵颐、把酒言欢,一切都像以前那样。

可她却不知道,自以为幸福终于来了,其实,那不过是黑暗的开始……

“今晚,朕可以留下来吗?”二人酒足饭饱之后,羽枫瑾忽然拉住她的手,温柔的目光中满是期待。

这是他第三次提出同样的问题,每次都是同样的表情。

而自己,已经拒绝了两次,也明白不能再有第三次!

这不单是丈夫向妻子的求欢,也不仅是妃嫔侍奉帝王的责任。

这是自己所爱之人,在确认自己的心是否还在!

如果想要重归于好,他们始终绕不开这一步!

自己若再拒绝,就会将他彻底赶出自己的生活!

她不想要这样,可满腹的辛酸和苦衷,却又无法向他说明。

深吸了口气,她终于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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