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流成河是什么样子的,堆尸如山又是怎样的惨烈。

两军对垒的死伤,不再是军报上冰冷的数字。那一个个倒下的人,是你的同袍,是你的战友。

你们昨日还打过照面,那样年轻的男儿就这样抛头颅洒热血地倒在异乡陌生的土地上。

从炽热到冰冷,不过一天,一个时辰,一瞬。

周广煜站在周广炤的身侧,提着长枪,看着城下星星点点地火焰。蒸腾地浓烟,赤红地鲜血渗入泥里变成污浊的黑色。

就在方才,他跟着周广炤拿下了西疆的第三座城池。城头伫立,周广煜却没有热血与喜悦。

是翻滚、寒冷、凛冽。

在七月里,如同凛冬的朔风,吹在周广煜的心中。吹散了,冻结了,他初次上战场的兴奋。

西疆人死伤无数,我大齐的好男儿也带着伤痛的勋章。

苍穹之下,皆是人命。

战非仇恨,战为止戈。

周广煜从小受的教育便是如此,西征一路走来,皇帝的教诲,诸将军的谋略,兵士们偶尔谈起的经历,正一点一滴汇聚成周广煜的见闻、壮志、热血与责任。

是开疆拓土,是收服四海,若天下万民能同宗同源,共主共族,这样冰冷残酷的战争便不会再有。

提枪的手再次收紧,周广煜抬手擦去脸上不属于自己的血迹。耳边的声音又近又远,是周广炤在吩咐副将们巡视与扎营。西疆属军虽然败走,可是半个月多连失三城,想来也不会善罢甘休。不得不更为谨慎。

周广炤随军征战已有十余年,大大小小战争经历无数,对着清扫战场自然没有周广煜那么多的情绪。

总要有流血牺牲的,最后还是胜利了不是么。

周广煜的不适与变化都被周广炤看在眼里。自己这位皇弟,青葱茂华,是长在京阳宫中的劲竹,往后定会长成战场前线的苍松翠柏。沙场铁血,比不得也容不下稚子情肠。

不过周广炤也能体谅自己这位弟弟短暂的不适。从纸上谈兵到战场实战,再是天赋异禀也是要时间适应的。鲜血流淌和生命流逝,没有谁从一开始就无动于衷。

周广炤的心腹岑元正带着一队人翻查清点城楼上敌军的尸身与身份。不管本来有没有死透,被一一翻查过去,终归都是要死透的。

叙阳举着火把守着周广煜,站得稍微远了几步。火光照亮,叙阳左臂有几处刀伤,臂甲被劈开,皮肉翻着,带着血污,还未来得及包扎。背甲的束甲绳也已经断裂,就这么歪着。叙阳似乎半点不觉得疼痛,一张脸上坚毅冷漠,不见往日半点笑模样。

周广炤没有再去注意有些定定出神地周广煜,同几个副将边说边走,夜越深,总是越危险。还是及早部署好了及早回营的好。

耳中脚步声,呼喊声,尸体翻动的落地声,甲胄相叠声。交杂着总是掩盖了些窸窸嗦嗦的小声音。

岑元看着周广炤向自己走来,丢下手中不知道是谁的尸体,正迎上去。

刹那间,周广炤侧后方有一人从尸堆中跃出,一把卷了刃的刀当做匕首,直往周广炤的后心刺去。

有阵风起,乌云闭月。火光摇曳,让人心头一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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