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春晖出生在一个普通家庭。
父亲张国良是一名运动员,常年奔波于各大洲,参加赛事赚取奖金,一年也回不了几次家;母亲则是一名普通纺织工人,每天两点一线在家和工厂之间往返,拉扯三个孩子。
张春晖家里还有一个哥哥一个姐姐,哥哥比他大七岁,由于缺少管教,年少时进过少管所;姐姐则比他大四岁,温柔贤惠,家务活样样精通,堪称母亲的贴身小棉袄。
而张春晖,除了不能真切地感受到父爱,母亲、哥哥、姐姐都对他宠爱有加,好吃的先让他吃,新衣服先给他买,集万千呵护于一身。
虽然张国良常年在外旅居,每三个月给家里汇的钱却从未断过,有时三四万,有时五六万,因此张家母子四人从不缺钱,还能有所富余,偶尔添置一件家具。
因为张春晖从小表现出惊人的音乐天赋,他四岁时被送进培训班,初时学习钢琴,几年后学习小提琴、吉他等乐器。他也争气,小小年纪就在各类音乐大赛上崭露头角,令母亲很是欣慰。
可天有不测风云,张家的好日子在他十二岁时走到了尽头。
新西历61年,老将张国良在联邦洲运会中负伤,经医生诊治为跟腱断裂,加上长年累月训练积累的旧伤,只能遗憾地退出体坛。
张春晖对父亲最深刻的印象,是定时寄回家的丰厚钱财、偶尔能吃到的茶叶蛋早餐,以及黑白分明、炯炯有神的双眼。
所以当瘸了一条腿、精神萎靡的张国良回到家时,张春晖都不敢相信这是那个平日里意气风发的父亲。
……
“我爸是个要强的人,说好听点是自信,往难听了说就是大男子主义,家里的事他向来说一不二,容不得我们母子四人置喙。”
张春晖眼神散漫,通红的脸上满是追忆之色。
“在受伤退役后,他自信的性格表现得更加明显,一次次不顾我妈的劝说和反对,把家中积蓄投进熟人介绍的产品线中,要向对手、外界证明自己离开了体坛,一样能过得很好……”
乔梁专心听着男人的倾诉,适时接话道:“后来发财了?”
张春晖笑了笑:“做生意哪有那么简单……”
……
张国良的天赋都加到了体育上,在经商这一块上着实没什么天赋,输得一败涂地。
不仅败光了家中积蓄,还被人找上门来催债,理由则是为人担保贷款,至于贷款人,也就是一起做产品的熟人,早跑得没影了。
老张家不得已,只能卖了房子,除了在外上学的大儿子,剩下四人挤在一室一厅的老旧出租屋里,依靠母亲的纺织工作勉强度日。
为了还上剩余的欠款,一家人一个月只能吃上三顿肉,其余时间就是青菜、白菜等素菜加白米饭的组合。
张国良则在伤病和投资失败的双重打击下性情大变,偶尔沉默寡言,偶尔面目狰狞碎碎念着什么,还常常对母亲冷言冷语、讽刺羞辱。
具体的内容张春晖已经记不太清了,只记得听到的话里,都是些什么“没有我你们母子四人早饿死了”、“差点钱怎么了,都是我赚的”之类的话。
他记得面对暴躁的父亲,母亲永远是一副平静、不和你一般见识的隐忍模样,仍然如往日般在家和工厂间往来,艰难地维系着一家人的生活。
这样的生活持续了大半年,张春晖本以为生活已足够艰难,却没想到突如其来的意外给了这个濒临破碎的家庭沉重一击。
新西历61年年末,人工智能取代绝大多数简单人力劳动,纺织业、冶炼业等行业的公司纷纷破产,零星几家还能完成生产力变革的龙头公司也大幅裁员,联邦境内掀起失业大潮。 张春晖的母亲要文凭没文凭,要关系没关系,理所当然地被辞退。
她年龄大了没公司要,只能依靠失业金勉强支撑着家庭。
在次年惊蛰时,这个为家庭日夜操劳半辈子、被丈夫责骂也一声不吭的女人,眼看十六岁的女儿辍学赚钱养家,丈夫却因爱面子不愿申请失业金,彻底爆发了!
“那次的争吵很激烈,我从没发现温柔的妈妈也有歇斯底里的一面……他们互相揭短对骂,后面发展成对打。”
张春晖脸色终于有了变化,唏嘘中带着难过,难过中又夹杂着悲伤、愤怒:“我爸打了我妈一巴掌,我妈被扇得一个踉跄,然后一脚把我爸踹翻……”
他对这段二十多年前的往事记忆犹新,把父母争吵打架的细节讲述得绘声绘色,在乔梁脑海中形成一幅鲜活的画面。
讲得累了,张春晖抬了抬酒杯,空了。
于是他端起凉茶水一饮而尽。
乔梁提起水壶给他加满,喊来服务员换热茶,这才转头劝道:“吵一架也好,总是憋着后面才会出大问题,吵过后一家人想想办法才能过好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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