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俅坐下后面色不愉道:“童相公,那山东经略府给本官送来的人犯,为何却被你枢密院给扣下了。”
童贯笑道:“高太尉勿恼,那呼延灼乃是枢密院严拿的疑犯,又是使团遇害案的重要人证,官家将对女真联盟之事全权交给童某,童某也是无耐之极,若以此而失礼,还望高太尉海涵。”
童贯说的有理有据,高俅也不好辩驳,只好沉声道:“即便如此,童相公好歹也应先与高某知会一声,否则万一人犯有事,高某又如何交代?”
童贯微笑道:“事态紧急,下面人做事有些莽撞了,童某代他们向太尉赔罪,下次一定注意。”
高俅胡乱的拱拱手道:“罢了,人都被童相公拿了,本官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了,敢问童相公准备何时审理?”
童贯眼睛微微一眯道:“太尉,此案干系甚大,天子将此事全权交给童某,内中牵扯太多的问题,只好秘密审理然后禀报官家。”
童贯一句话封死了高俅旁听的打算,高俅还不好发作,只好阴沉着脸起身拱手道:“既然如此,本官便告辞了,希望童相公早日将此案审理清楚,莫要耽误官大大事。”
童贯起身微笑道:“自然,自然,多谢太尉关怀。”
枢密院大堂上,童贯看着堂下跪着的呼延灼,冷笑道:“呼延灼,你也曾为朝廷效力,自然知道朝廷法度,你是打算从实招来,还是要本枢密费事?”
呼延灼从被抓住的时候就知道,自己彻底完了,除非像杨志、卢俊义一般,有人为自己打破东京城,否则毫无生理。但是别说自己没那种奥援,就算是有,谁能打破东京?
看着面前的童贯,呼延灼把心一横,心中打定主意,就算自己死了,也要拉上王伦垫背。
呼延灼对童贯磕了个头,抬头道:“枢相,罪将愿招。”
随即呼延灼便将始末缘由讲了一遍,坚称自己奉了王伦的密令,要自己在路上将赵良嗣一行斩尽杀绝然后毁尸灭迹。后来承载使团的大船在海上,被打着高丽水师旗号的战船袭击,大船沉默,使团葬身大海,现在想来也是王伦派人伪装成高丽水师所为。
童贯听着连连点头,等呼延灼讲述一遍后,命他签字画押。
童贯拿过口供仔细又看了一遍,轻轻放在一边,微笑道:“呼延灼,你说的很好,看来此事完全是那山东经略王伦所为了?”
呼延灼大声道:“不错,还请童枢密将此事禀报天子,速速将那奸贼王伦捉拿归案。”
童贯冷笑一声道:“本官如何做事还轮不到你来指点,不过本官要是把你这胡乱攀扯的口供交上去,岂不是坐实了本官构陷同僚之罪?”
童贯脸色猛地一沉,怒喝道:“好你个呼延灼,任你巧舌如簧,但如何瞒得过本枢密的双眼。那王伦既然命你路上动手,为何还要派遣战船路上截杀多此一举?更何况你是奉命行动,为何回到登州反而夺马潜逃?你莫要用怕王伦杀人灭口来搪塞本官,如果你当真怕王伦杀人灭口,必然应该在得到王伦密令后逃亡,那样一来,你不但没有助纣为虐之罪,还有举报之功,可是你偏偏反其道而行之,偏偏先奉王伦之命杀害使团之后才逃。最可笑的是,如果王伦想杀你灭口,为何不在海上将你杀了抛尸大海,反而让你全须全尾的回到登州再动手?如此弥天大谎,你当真以为欺瞒的了本官?”
童贯一番怒叱,让呼延灼浑身大汗淋漓,他说的没有半句假话,一路行来,他不止一次想过如果被朝廷审问,他如何回答,可以说每一句话自己都揣度了多次,自认为万无一失。可是现在被童贯一问,呼延灼忽然发现自己的口供之中到处都是漏洞,但是,自己明明说的都是实话啊,而且为什么之前自己从来没感到这里面有问题呢?
呼延灼自然不知道,王伦此次对他的安排本就是一个死间。
《孙子兵法》中,离间分为五种,即反间、内间、乡间、生间与死间,而死间正是其中最为疯狂的计谋,因为执行死间计划的人,一开始就知道,若是计策成功达到目的后,自己也会随之陨落,终将身死。
“死间”计划可谓是诸多计谋中,难度最大且最为“虐心”的一种。历史上最有名的死间莫过于佩戴六国相印的苏秦,苏秦是燕国的死忠,为了让燕国摆脱齐国的威胁,他就沉了执行“死间”的勇士。苏秦以使者身份,打着建设齐国的旗号,暗地里准备搞乱齐国。开始了处心积虑的“潜伏”生涯,齐闵王更是“神助攻”,对苏秦深信不疑,连齐国的外交事务,都交给其打理。而苏秦的目的正是膨胀齐国的野心,令其与赵国交恶,再让燕国趁机联合赵国攻伐齐国,一步步使得燕国,跻身于五国联盟之中,再不济也要令齐国实力受损,无力再攻伐燕国,从而使两国和平相处,燕国不再受到齐国威胁。
死间可以说必死无疑,但是他最大的难度并不是有必死的觉悟,而是要有能取信对方的能力,否则绝无可能达成目标,这种人才可以说几乎找不到,而且即便找到又如何舍得让他去送死?
这次赵良嗣乘坐的海船早就被王伦做了手脚,货舱的几处地方进了大海便会进水,当代的海船床底丝毫不进水是不可能的,进水也在合理范围,丝毫不会引起人的注意,但是货舱里面大量的干燥黄豆确实要命的东西,放在舱底里的大豆吸收水分后,慢慢地发生膨胀(1粒大豆的膨胀体积可以超过一般干大豆体积的3倍),有限的舱室终于承受不了巨大的压力,舱底一下子爆裂。这是物理学上简单的膨胀原理,但是这个时代知道这点的人却不多。
王伦早在数月前,便将之前俘获的二龙山贼寇与曾头市的女真人选出几百人,加紧的训练,就是为了这个时候派上海船送死,毕竟,让自己的兵因为这个丧命,王伦还舍不得。
至于高丽那方面,王伦只不过早在一年之前就派出欧鹏化妆成日本人侵扰耽罗,让高丽人风声鹤唳,派军舰四处巡视,只要他们出现在大宋使团的视线中,无论是不是他们动的手,这盆脏水也能给他们结结实实的扣到头上。
王伦从决定启用呼延灼就把他当作了一个死间来用,呼延灼所供述的东西也都是王伦亲口所说。因为王伦很清楚,呼延灼根本经不住考验,必然会把自己卖了,但是他需要的恰恰就是呼延灼的反复无常。
当然如果呼延灼转了性回登州后和阮氏三雄一般请罪,那他不会死,对王伦来说也没什么,不过是采用其他方式把高丽杀害使团的罪名落实。
结果呼延灼没让王伦失败,他依然还是那个毫无原则的呼延灼,正因为他说的都是实话,反而让死间计划顺利的达到了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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