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家三婶念过两年书,会几个成语,一向喜欢在陈家咬文嚼字儿的。
这会儿倒是真心的夸赞起陈为来了。
陈为妈是个传统的农村妇女,在这个家里一向不怎么多话。
每次家里头的俩妯里跟别人家的媳妇儿婆子争吵起来时,她都嘴笨的像是从来不会开口说话的哑巴一样,只能跟在俩妯里跟前,时不时的附和几声“对、对、对”……
不过,她会动手。
陈为妈娘家是杀猪的屠户,嫁给陈为爸之前,也没少帮着家里头杀猪宰牛的。
除了话少了一点外,手上的活头那是相当利索的。
这不,陈为爸剥了好一会儿的皮子,明显感觉到有些吃力了,就被陈为妈给替换下来了。
“为子打小就是有好运菩萨保佑的。”
陈为的奶奶陈家老太太手上刮着土豆皮,脸上也是一副笑眯眯的幸福模样,倒是半点也瞧不出来能干的铁娘子风范,反而是有几分等着颐养天年的慈蔼老太太模样。
她说话不急不缓,语气温和,让人听着就觉得舒服去烦躁:“等会儿收拾完了,让东子他们去他大姑二姑家也送两只兔子去。”
陈家仨妯里也不是什么小气的人,更何况这兔子着实不少,加上老太太也不是那种有点啥好东西,都使劲儿往闺女婆家贴的人,对这话自然是不会有异议。
婆媳几个有说有笑的安排着那些兔子的去处与烹饪方式,脸上的笑容别提有多灿烂了。
梁知隔着老远,都能感觉到这一家子的幸福氛围。
是家的味道啊……
“六婶……”村长按着辈分才刚喊出来一声,就被迎面扑过来的热浪给震的懵了。
轰砰!
似乎是那一声“六婶”引爆了什么连锁反应一样,陈为家的院子里,接连响起一声接着一声的类似于爆炸的声音。
也不过就是眨了几下眼的功夫,陈为家院子里欢声笑语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被炸烂稀碎、血肉模湖的兔子碎肉以及陈家人的或是哀嚎或是闷哼呻吟。
偏偏这一系列的连锁反应还没有停止。
陈为这一大家子为了方便收拾兔子,是直接在院子里头架了大柴锅在烧的。
这会儿一场莫名其妙的连环爆炸,崩倒原本有说有笑的婆媳几人不说,还把离不远的大柴火锅也给崩塌了。
一下子,陈为家的院子就起了火。
柴火灶里头的大块火星子四处四处喷溅着,没多一会儿就以星星之火的燎原之势,迅速蹿腾起大火来。
坏就坏在,陈为家存放柴火的地方,不像别人家似的,大多都是堆在房后院墙外或者是大门口的门墙外,而是存在了院子里头坡势低洼处。
这火星子四处喷溅了一圈之后,好巧不巧的就把那柴火垛给引燃起来了。
光是一家子储备过冬的柴火垛,就已经不是什么小数量了,更别说大家几乎都会靠着日积月累,多攒出来一到两个柴火垛。
更别说陈为这一大家没有分家,属于老两口的院子里,堆了好几家的柴火……
这一烧起来,火势很快就大了。
没多会儿,火蛇就不满足于只吞噬柴火垛,开始朝着房屋蔓延了。
村长只感觉眼前一黑,哆嗦着张嘴却怎么也说不出来话,急得都快要抽抽过去了。
好在是梁知理智尚存,又有靳白帮着安排,很快就组织起了一队人灭火。
可火实在是太大了,这寒冬腊月的,愣是让人如置炼丹炉一样,仿佛随时会把人烤化掉,变成一滩滩捞汁,静待着大火的烤干成粉……
砰!
就在众人一筹莫展,麻木的撮雪扬雪泼水灭火时,梁知被不算真切的爆炸声给勾走了注意力。
砰!砰!
随后接连而起的几声爆炸,一下子就让梁知确定了自己并没有听错。
“把那些兔子都拿来!远离火场!别让那些兔子靠近火源,会爆炸!”
梁知边吼着边冲过去把另外还剩下的,没有被火海吞噬也没有爆炸的兔子转移走。
靳白几人见状,也赶紧过去帮忙。
且不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是因为什么,更难说梁知扯着嗓子喊的话是真是假,至少这些兔子是证据,可不能全都让大火给烧成黑炭了。
“都小心着些,离远点拿着这东西!”靳白紧绷着脸叮嘱跟来的兄弟和梁知。
刚刚他们帮着救人的时候,心里头大概的也有了数。
陈为家这次……怕是要好久不能够过年了。
陈家老太太是离火源最近的。
且那突如其来的爆炸,也是最先把老太太给弹开的。
光是那么一摔,年轻人都不见的能吃得消,何况是陈家老太太这么大的岁数。
再怎么硬朗的身子骨,到了这个年纪,也怕摔跤啊……
靳白没有再继续深想下去,只在心里头祈祷老太太能够有好运卷顾吧。
陈为一家这会儿晕的晕,伤的伤,就算人还清醒一点,脑子都还是懵的。
天堂转瞬换成地狱,大约就是这个样子吧。
好在是有力气能行动的,还知道跟着大家一块儿灭火救人。
这场火,纵使有半个东池头的老少爷们齐齐过来帮忙施救,撮雪的、扬沙子的、泼水的……总之是灭火的方法用尽,到底也只是控制住了大部分的火势,还有一小部分,也只能等着它在圈定的范围里,慢慢燃烧至灭尽。
陈为家这房子,算是烧没了大半。
陈家老太太跟两个儿媳妇一块儿被送去了县医院。
看那意思,十有八九是要不好了……
众人心里头,或多或少的,都蒙上了一层阴霾。
陈峰得知这事儿以后,眼睛都直了,整个人跌坐在地上,好久都没有发出来声音,可是把大姨几人给吓住了。
直到人从干张嘴没有声的无声落泪到嚎啕大哭、震天动地,几个人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你也别太自责了……”
大姨轻拍着人的后背:“谁也不想发生这种事的,何况你们又不会未卜先知,哪里会知道、唉……”
她知道陈峰这是自责了。
想要劝说几句吧,却不知道从哪开始劝。
唉……
咋就能摊上这种事儿呢?
难道真应了那句老话,天上没有白掉的馅饼?
大姨沉默了。
苏甜给陈峰递了一杯温水,又拿了张温热的毛巾给陈峰,随后就毫无征兆的起身往外走:“我去看看梁知、我担心他……”
她心里头慌得不行,此时谁的悲惨都没办法进到她心里头引发共情,唯有梁知两个字,满满胀胀的填满了她的心口。
想见他……
来传话的人,只说了陈为家里头出了事儿。
就算不说,那滚滚浓烟、冲天火光,他们隔着老远也看到了。
可来人没说梁知……
半句有关的也没有。
他是在帮着救火吗?还是……也遭受了波及?
苏甜心乱如麻,一路上险些摔了跟头。
她不大熟悉村子里的路,只知道奔着浓烟的方向跑,好几次甚至走到了过不去的死路口,只能掉转回去重新找方向。
“梁知!”
苏甜看见的那一刻,眼泪没绷住的跳了出来,也不知道是见到人平安无事的喜极而泣还是惊惧过度后松懈下来的不受控制。
总之她哭了,哭得控制不住自己飞奔进人的怀里……
“怎么了?”梁知有些无措的轻抚着人头发:“没事了、没事了……大家都在看你了,你不怕被人笑话啊?”
“不怕!”苏甜闷头挤在人在怀里,嗓子哑哑的鼻子塞塞的,声音倒是更显娇软了……
梁知抚着人头发的手,有几秒钟都有些不知道要怎么动作了,完全是僵在空气中。
好在苏甜只是哭了一会儿,就自己从人怀里抽身出来,转过身去立正站好,用手狠狠抹了几下眼睛,好像刚刚没有人大大咧咧哭过一样。
“我刚刚好担心你……”她小声的说道。
说不上来缘由的,就是心慌、甚至想到梁知可能会出事,整颗心都像是要被捏碎了似的痛。
明明……
他们只是假结婚啊。
至少、至少一开始是为了假结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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