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稚秋在脑子里回想了一圈,还真没想起来,书院什么时候收了一个这么漂亮的师妹?
申从把芥子石里青竹节杖放出来,在李稚秋面前晃了晃:“是申从申师妹啊!师兄。”
李稚秋看着那节杖,又见申从这样捉弄自己,眼神也变得狭促起来:“师妹好逍遥啊。”
“师妹不逍遥。”
申从的语气平平淡淡,无悲无喜。竹杖轻轻扣地,没所谓地敲了敲。
李稚秋也不说话,陪她站着,两人眼前是一地被风翻乱的书。
一道轻轻的叹气声。
申从不去理会李稚秋的叹气:“我来这里都快半年了,这还是第一次见师兄。”
李稚秋把失而复得的青竹节杖拿在手转圈:“你要是孤单,我以后常来陪你,就当交个朋友了。”
申从有朋友吗?
有。
方术家秦滢,医家黄采,都是她的朋友。
她和秦滢已经快十年没见了,前三年她被关在宁三娘的丹室,之后又被带到了兵家学邸、名家学邸,如今住在儒家学邸。
她离开的唯一好处就是使秦滢的宿舍由二人住的四人间,变成了一人住的四人间。
公主殿下终于可以独居了。
苍梧真大,申从都没遇见过她。
她没有灵气,无法使用传音竹简。每日来往,也不能御风御器。每当有人把她带到一个地方,和画地为牢也没什么两样。因为她跑不掉,在这样的高山重楼上要出去只能用飞的,申从不会飞。
各家学邸并非是授课之所,只是百家诸贤日常教研和修炼的地方,这里学生很少。零零散散的几个,也都是圣者贤人的嫡传弟子,申从认得几个,也不多。
她好像放弃了修炼这条路子。
屠万不要她。
陶望山不要她。
刘自在也不要她。
可姚静生是个老实人,他不会不要她。
她要在这学邸养老了,从十五岁的少女,到以后头发花白的佝偻老太太。
看看太阳,晒晒书。
没什么不好的。和姚静生这个嫡传弟子打好关系没有什么坏处,更何况他是真的救过自己的命。
申从点点头道:“好。”
李稚秋说常来却也不常来,一个月来一次。
俩人没事儿说说话,喝喝茶,弹弹琴,日子消磨得也很快。
苍梧哪怕有再多的盛事,也比不过眼前的这桩浮碌论道。
有人说听一场苍梧的浮碌论道胜活一甲子。
三万弟子齐坐,诸子百家圣者守擂,起十七座浮碌台。以人间圣者境辩天道为何物?
百家学问,如春归之鸟,九天争鸣;
百家弟子,如夏日园花,争奇斗艳。
浮碌论道,为期十日十夜,中途不得离席,不得喧哗,不得打闹,统一服装,统一宫牌。
申从在吃下辟谷丹后跟着儒家圣者姚静生加入了儒家学院的队伍。做为一名毫无修为的普通学子,她老老实实地站到了队伍的最后,上面的老头说得她想要睡觉,但还不能睡,勉强支棱着眼皮继续听。不管听得懂听不懂,至少看起来很是专心致志。
“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则不然,损不足以奉有余。孰能有余以奉天下,唯有道者。是以圣人为而不恃,功成而不处,其不欲见贤邪。”
“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选贤与能,讲信修睦,故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鳏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
“夫用兵之法,全国为上,破国次之;全军为上,破军次之;全旅为上,破旅次之;全卒为上,破卒次之;全伍为上,破伍次之。是故百战百胜,非善之善也;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
“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而人主兼礼之,此所以乱也。”
……
申从听了五天五夜,已经疲乏不堪。她不是修士,她是凡人,她要睡觉。
前半程圣人论道,后半程学子论道。为求论道言为心证。道家将天级法器原心镜立在浮屠台的正中,上台之人,在原心镜的照射下只得将原心辩词和盘托出,人间圣者之下的学子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
而苍梧十七位人间圣者已经全部讲完了。
接下来要抽宫牌,抽到的学子自然是学子代表,这是要上台做报告的。
申从有四块宫牌,是普通学子入选机率的四倍。
不过她觉得,应该都是托。
要不然大家都下不来台,多难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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