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他们去吧,如今依你这样,去了也是累赘,且.......我有事要与你说。”华鸯看着眼前这个姑娘,仿佛看到了以前的自己,倔强、忠贞、对感情愿不求回报的付出,真是好啊。

“那......你们要小心。”陈若凌缓缓开口,看着夜幕下门外的三人,悬着的心始终无法放下。

“等我们回来!一定!”林秋莹微微一笑,眼神中透露的点点光亮,如星河般灿烂。

“好。”陈若凌淡淡一笑,回复了此时的门前的林秋莹,以及其他二人。

“我拿什么信任你。”忽然,萧叙开口了,冷寂的瞳孔中现出丝丝厉气,看着眼前的华鸯。其实他从一开始便认为,此女心有目的,必然是不放心。

华鸯只是笑了笑,举起手,将符印从手心剥离,随手一挥,符印便凭空飘向萧叙,萧叙见状,一手抓住符印,咧嘴诡异的一笑,“哼”了一声后转身离去。

“呃……一定要平安啊。”陈若凌的微笑依旧挂在脸庞,浮现于心的那一抹微笑,如春花般荡漾,可如今却是盛夏。

萧叙瞥了她一眼,只觉得那笑容,似乎以前见过,但却没了印象。干脆不去想,他转过身,径直的下了楼,“到底......是何人?”心有困惑,多年未解,心结由此而生,如那茫茫云海,困于其中,无法出入。

郑晔见此,只是轻叹了一口气,是啊,真的一切都变了。转身跟在萧叙身后,叫上了林秋莹。

“你这是?”林秋莹不解的看着萧叙,脑子里满满的疑问。

“命契。”萧叙本不想理他,但为了她一路不会吵闹拖了后腿,还是不耐烦的开了口。

林秋莹虽并未听懂,但她清楚,萧叙这人一向做事有本,应该不会有什么不妥。她不舍的回眸,百感交集,上次离别一去隔了七年,这次可不能了。

三人的身影渐渐远去,踏上了一条满是荆棘的道路,一路上未必有什么好的事物,如今他们身负重任,丝毫不得迟疑。刀山也罢,火海也罢,生死何怕,那便去走一遭。

陈若凌看着眼前的一切,闷不做声。

“去往汀海的路有且需一整日,艰巨啊。”华鸯不由感叹,话锋一转,眼里露出一丝笑意,“你可知我是骗他们的?”

“什么!骗他们?你刚刚的命契……”陈若凌瞬间醒神,瞪大了双眼,转头看着眼前这个女人的眼睛,顿时间惊恐起来。

“六星阵的诅咒我有且能破,只不过是让他们消除六星冤魂这个祸患罢了,真是抱歉,借你们之手做事了。”

“你!不行,我不能让他们冒这个险。”陈若凌说着便要站起身来,却被什么固定住,无法动弹。

“不过......六星冤魂只有于你身边,我才得以破那六星阵的诅咒,也不算是完全的欺骗吧。”她淡然的看着眼前挣扎的陈若凌,接着又开口,“不过六星冤魂的载体是人的躯体。”

“人的躯体?”

“那位姑娘便是最好的载体,不修行法术之人必是最为好的人选,遭受的反噬将不会那么痛苦。只是,六星冤魂是无法剥离,将于载体共生,直到载体灯枯油尽,才得以消散。”

“你的意思是,秋莹若是成了载体,必会被反噬所折磨?”陈若凌压制不住情绪,眉头紧皱,口气是那般的焦急。

“不错。”

“可……可……”陈若凌脸色苍白,颤抖着的手一时间不听使唤,嘴里喃喃道,“岂不是我害了她?”

“她既然愿意,必是她的选择,她待你倒是不浅。或许她心里,你便是那最重要的人之一,如果这样,你就算是去拦她,也是无用的。”华鸯说着,眼望窗外,“她很像你师娘,你……与我的过去,也是那般相似。”

“或许吧,她……我真的不想亏欠她,她真的是个好姑娘……她本该无忧无虑的当她的公主,却因为我……我对不住她。”陈若凌口气渐渐变淡,说话也带着些许哭腔。

“无忧无虑的公主?呵,如今冰玱对燕影虎视眈眈,就算是她现在什么都不会,之后也要面对战争,迎接他人,或是自己的死亡,总会提到上战场。”华鸯反驳了她,话中所带的是颤抖、恐惧。

“嗯……”

“如若我没猜错,你们此次前来的目的是灭冰玱报仇吧。”拉回正题,华鸯调整好情绪,还是那冷模的样子。

陈若凌转过头,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又好似被什么所压制。

“当年红邺门被灭,而你在九屺台之上逃离,想必你如今还未死,是因为那噬魂珠吧。”华鸯好似看透了一切,说话必然是毫无波动,平平淡淡的,如镜面,迟迟未被打破。

“嗯……你为何一切都了如指掌?”陈若凌惊讶了,眼前这个女人似乎能将她穿透,好像她是自己体内的蛊虫,蛊体所有的事她都清楚。

“七年前那日,华鸳被沈巍处死,我的与她以红鸢之术相连,必然是有感应。但我知,她已死,我再是如何,也无法去挽留。所以当日我边去落魂雪山的泉台之上,与她最后再见一面。那时的她已经没了肉体,只是一缕即将消散飞升的一个魂魄,那时,她便与我说了你的故事。”华鸯情绪有些许失控,声音逐渐低沉,“她说,以后你若要问起,便把信给你。”

华鸯慢慢起身,从自己床的枕下,寻出了一枚发黄的信封,信封无任何文字,只是空白一片。

“你师娘也是个被七情六欲害惨了的人啊,当初她执意要与你师傅张成一同前往红邺门,誓死守护红邺门。你师父是红邺门的传承人,身上担负着使命,作为天下第一门派,不得无人支撑,你师娘便与你师父共修红鸢之术,险些走火入魔。不论我如何反对,如何劝阻,都是无可奈何。如今,却是死在了她所执着于的红邺门之上……那日我去救她,却败于冰玱之手,最终也只带回了这封信,她誓死都在守护的信。”抽泣的声音,华鸯眼泪如耀眼的珠子一般低落,好像每一滴眼泪都是一个片段,都是她无尽的悲痛。

“天下多少痴情人为情人贡献生命啊……”陈若凌感叹道,脑子里却浮现出了萧叙的脸庞,心里也浮动着他的名字,心想:噬魂珠相救……那日,我是如何想的……

华鸯抹了抹眼角与脸颊的泪水,轻声道:“隔壁房间无人,收拾好了。你且去那边,看看你师娘留最后留给你的……”似乎说不下去了,华鸯扭过头,不去看眼前陈若凌手中的那封信。

“好。”陈若凌行了一礼,她不愿去揭她人痛楚,毕竟自己也是从令人窒息的环境中所活,也是过着不谈平和、困苦难受的日子。

她转头离去,耳后传来的却是一阵阵叹息,带着无限痛苦的叹息。

推开房门,房间内的装饰十分朴实,与华鸯那般奢华无法相比,也是,那么优雅高贵的人,确实该住在与她所相符的房间。

陈若凌缓缓走到窗旁的桌椅旁,点燃了桌子上的烛台,坐下身,心里砰砰跳动,仿佛被什么扼制住了脖子,一时间竟有些喘息不定。拆开信封,从里面抽出了一张因为时间的推移而发黄的信纸。

她的手微微颤抖着,将折叠的信纸张开,熟悉的字形映入眼帘,她仿佛看见了做于烛台前提笔写字的华鸳,那个待他如亲女儿的师娘,仿佛就在她的对面。

信的内容由二字展开:

璃儿:

或许在你读这封信的时候,师娘已经不在人世了,你若是能读到这封信,我在黄泉之下便也无憾了。

师娘很舍不得,但也不得不做下决定。红邺门被灭,其实我早已知道,冰玱的实力不容小觑,九天之力加持,我们红邺门也注定被灭门。莫怪师娘放你下山却不让你回来,也只有这样,你才能活下去啊。

记得几年前你被带回时,我是那般反对啊,你是外族人,我对你很是不信任。可那时你还只是一个孩童,本该与朋友嬉戏玩闹的年纪脸上却沾满了鲜血,身上伤痕累累,看得我心痛啊。但最后我还是接受你,我本就是那心软之人,且一生无法有儿女,我真想将你收入座下当我的女儿,但你是有记忆的,且那副坚定的模样,让我明白了你。血海中活下来的孩子,眼里定不会入平常孩童那般,天真烂漫。师娘了解你,你很坚强,不愿屈服,做事不言放弃,不战则已,一战必胜,你就是这样的将军。

师娘知道,你日后定是不明白体内为何有红鸢之力。说来也是很抱歉,当初是你师傅与我共同商议,见你是个根骨好,性格坚毅,便擅自将红鸢之术封入你体内,以免哪日意外,红鸢之术便再无传人,没问过你的意见擅自左右了你,璃儿,是我们对不住你。将你记忆渐渐抹除只是为了让你日后能开心,随心而欲,而不会陷入悲痛,沉浸在仇恨,被困固其中。

师娘还有很多话想跟璃儿说,但却没了机会。

璃儿,你要记住,你要为天下所拔剑,为苍生而学术,而不是肆意杀戮,满足心里的快意。红邺门是为守护天下苍生所建,弟子也皆要为了苍生。

璃儿,往后的日子一定要小心,华鸯她会协助你的,我时常与她传信,她对你也有些许了解。

璃……

似乎是被什么打断了,信未有没写完,信上的斑斑血迹早已淡化,却不难看出,这是九屺台上的前一天华鸳在牢狱所写。

泪水滴在了信纸上,陈若凌抽噎着,整个人轻轻颤抖着,脸上挂着的全然是悲伤,哽咽道:“师娘……不怪你……不怪你……”烛火下的身影柔情悲凉,心如被千万把刀狠狠刮划,血流不止。痛!痛的醒然!痛的令人无法忍受!

此刻,她的眼泪如珍珠般落下,晶莹剔透的泪珠低落在信纸上。七年来,她从未哭过,再痛再难熬,她都未曾掉下过一滴眼泪。如今她却哭的这般痛苦,狼狈不堪的她已经很久未能感受到温暖了,真的很久没有了……

另一边的华鸯,眼望星空,灿烂入目。但她的心却不如星空那般灿然,泪水顺过脸颊,低落于地,缓缓道:“鸳,如今你该归去了。”

忽然,一颗流星从平静的空中划过,金光耀人,打破了如镜面平静的黑夜。

路途中的林秋莹惊喜的看着那陨落的星,眼眸中满是期待与欢喜,双手握紧于胸前:“遇流星定要许愿!”

郑晔只是默默行礼,他知道,待颗金星的陨落,是有人的魂魄回归黄泉,回归那一片不知在何处的天际了。

身旁的萧叙,淡漠的看着那星,道:“鸳。”

这日,“鸳”的星终于陨落,对人世的执念终于消散,她会随天上的女仙,去往一个很美很美的地方。那没有战争,没有痛苦,只有欢乐豁达。她终于完成了使命,放下了执念,随之消散。

“鸳”!陈若凌看到了,那是“鸳”!眼眶藏着让泪水,默默看着,她没说任何话,或许是悲伤到失声,神情中全然是痛苦。

陨落——解脱。

那三人终于到达磨风山脚,此时的天已蒙蒙放亮。

林秋莹动然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她是有多熟悉这啊!树干上的剑痕,是那时陈若凌练剑时所留下的。林秋莹至今还记得,树上的痕迹不消散,他们便也不会分散,树哪会自我治愈呢,伤痕终是没有愈合。但他们却分别了那么久,不过终是等到相聚,迎来的却是一场场打击。她走上前,轻抚着那一道道剑痕,脸上挂着微微的笑容,想起了以前的日子,真是怀念!以前……是多么无忧无虑,多么欢乐啊!

他们的记忆如同书墨一般,浸在竹简的最深处,永远无法被剥离。除非烧毁竹简,否则将生生世世浸于其中。

不知不觉,泪水竟低落,她用手擦拭,道:“不能哭……她在等我……”可那泪水怎么也擦不完,她的眼周泛起红晕。是啊,怎么能停下哭泣,美好再也回不去了……

萧叙的手指见见握紧,青筋暴起,喘着气,仿佛在压制着什么。手扶于一棵树上,血沫缓缓从口中流出。他的眼前逐渐模糊,脑子也那般的昏晕,似乎下一秒就要倒地不起。紧紧闭上双眼,脑海里出现了不知是何画面。龙!那是龙!不知为何,画面只有隐隐的轮廓,模糊不清,不管他怎么去感知,也无法看清。

“呃……”忽然,一口血喷出,他睁开那双碧墨色的眼睛,瞳孔里显露的是他的煎熬与痛苦。

“萧叙!”一声惊叫,郑晔吓得飞跑至他的身边,扶着他的一只胳膊。

林秋莹见状,从悲伤中缓过神来,一把抹去那不争气的眼泪,快速走了过去。

萧叙一把甩开郑晔的手,道:“无碍。”口上次次都是“无碍”,他的痛苦谁知?

“你这是……”郑晔缓缓开口,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这个身周弥漫着黑气的人,连连后退了几步。

“获得力量就必须要有代价罢了。”萧叙缓了缓,将喉中的余血咳了出来,以内息压制体内那股力量的操控。

“怔……怔渊?”郑晔开口了,他知道,三大邪术之一便是怔渊术,代表着六星——厉。所受力之人若是以前功力并不深厚,必会遭其反噬,痛苦不堪。而这力量早已在萧叙扎根,不知这些年来,他是如何过的……他的身体总会撑不住的。

林秋莹被他吓得退开了,生怕此时的萧叙控制不住魔气而杀了她。

“……”并未得到回答,萧叙只是抹去嘴边的血沫,莫名的“哼”了一声,转身向着山顶走。

郑晔与林秋莹两两对视,微微叹了一口气,只得以跟上。他们要尽快,否则陈若凌必是危险。

星陨,命悬,路遥远。征途路漫漫,步步皆为难。命何求?生何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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