库帕林娜
她的名字在心中轻轻回荡。
手中的提灯,随着脚步摇晃,灯里的火光,伴着心跳荡漾。脚下的路,宁静绵长,伸向黑夜,伸向家的方向。
故乡的夜,有独特的气息,带着空旷,与玫瑰的芳芳。他谨慎地呼吸着,希望今生不要将它遗忘。黑暗里的花园,显得格外迷人,不同于白日里见到的愉悦,沉睡在夜的部分,在脑海中勾勒,又更觉怡人,可他无心于将这一切欣赏,他的心里想着他爱的姑娘。
似乎听到哪有不同于风的动响,他将灯高举让光照更远的地方。
对,就是她。
当他看到那站在花丛中的身影,内心的平静就被动荡击碎,但就像搅动的暗流一样,在平缓的洇汐中隐藏。她也认出了光的主人是谁,笑着走进有它的地方,在黑潮充斥的世界里,那灯就像支起了
一个屏障,在那里,头顶的花环,染回了原本的色彩,怀里的玫瑰,焕发微微的红光。
沉默,两人在光中走着,如一粒星尘,在夜的潮水中行进。感不到夜的呼吸,听不清花的梦呓。他还是忍不住看了她一眼,看了一眼她摸黑采摘的玫瑰,枕着柔和的光啊,仿佛正在安睡,有多久,如今园里开遍的花啊,度过了多少个这样的黑夜,陪他与故乡一起,历了多少年的风雪。卧雨长日暝,梦多少次被雷电击碎,沐霞而起,天多少次被云烟遮蔽,他静静地走着,心底所压抑的是不忍向她坦诉的秘密,女孩的身影渐渐模糊,就像是谁轻轻摇破湖面的平静。
时间,被谁剪去一段,回头便见到了她家的栅栏,她向他眨了眨眼以告别,却在打开的门前止步。转身凝望着站在光里的他啊,依旧沉默无言。
提灯的光,是那么温暖,不像电灯的那样,让人发寒。
他踩在湿润的土地上,但撒满土地的并不是雨露,他浸在颤抖的空气中,但占据空气的并不是雷鸣。
白光将他笼罩,却丝毫没有在眼睛上反射,他将手罩在心脏的位置,不是害怕,而是在向她告别。
库帕林卡
她的名字在心中轻轻回荡。
铁锈般的腥味,在他那蒙着尘埃的双眼凝结,抓起身边的反装甲手雷,从战壕中翻越,那电光的来源,是怪物的邪眸,那颤动的根源,是怪物的喘息。从太阳落下的地方涌来的家伙,他们侵略我们的土地,枪杀我们的人民,凋零,是他们的足迹,或许有一天,焦黑的土地上,血斛会代玫瑰开遍,但只要还有一粒种子,这个或许就永远不可能实现。
巨大的爆炸,他几乎已经没有知觉,无所谓身体向后倒去,也无所谓双眼不知觉地闭上。只欣喜在长暝的初始,他又感到了温和的火光。坠入深渊,或许他再不能回到玫瑰开遍的故乡,只希望所做这一切,不辜负花瓣上若现的红光。就让他和衣袋里的花瓣归于泥泞吧,最后用尸体将祖国的土地滋养。
库帕林娜
她的名字在心中轻轻回荡。
美丽的故乡啊,我不会回头张望。
他诧异于那一捧鲜红的花瓣,更惊于捧着花瓣的她。
不知她是从哪得到的消息,要为他而送行。
沉默,无言,唯有风在呼呼地吹,没有安慰的话语,更没有必将违约的诺许,他望着她的脸,那笑脸上面,爬满昨夜留下的泪痕,摸黑采摘的玫瑰,刺伤了她的手心与手指。从它身上取下的花瓣,仿佛因初升的太阳,格外红艳。
库帕林娜
她的名字在心中轻轻回荡。
现在捧着这些花瓣的,也是这么双布满伤痕的手。
他目送载他的军车离开,准备迎接眼前的一切。
在医院里听到胜利的消息后,他就忍不住要回到故乡去,将胜利的消息传递。
转过身去,他走在那天夜里走过的路上,向家的方向走去。无需提灯——夕阳正发出提灯般的光茫,正照耀着它熟悉的土地,也向他展示了破败与凋零。
路,依旧指向远方,只是在现在看来,已经不再绵长,两边的花丛,因枯死而发黄,不时能看见有履带的压痕。他向前走着,根本无心去为这一切宛惜,他的心里想着什么东西,却又好似被堵塞,只听见沉闷的声音。
似乎看到哪里有什么熟悉的东西,他抬头让眼睛能看待更加清晰。
那,是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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