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无力的冷笑着,“当初帷儿利用汧淇宫宫人向我指证你们的私情,我半信半疑,便一壁将人看押起来,一壁派何全按她们说得时辰和地点去寻找其他目击证人。果然在找到了几个小太监,说在当晚墨竹林旁的假山里曾遇见过一位自称太子妃陪侍的姑娘。”
我不禁慌了神:“关雎……”
皇上见我喃喃,便愈发笑得笃定:“果然是你。假山与汧淇宫不过数步之遥,我便知道,那两个宫人虽然是受了帷儿的好处,却也并非凭空扯谎。”
宫幡额心沁出一层细密的汗珠:“即便你未曾问罪于我们,只怕也是因为已经看出了我夺嫡之心,想留我在局中制衡三哥吧!”
“我的确在万寿节之后便怀疑你存有此心。但若当真只为制衡帷儿,其时帱儿尚未入狱,我也并不晓得你与连氏私情,又何必留着你与他们混战乱斗,徒增烦恼?”
“那就是…那就是因为你认定大哥即便有归萤相助也不是三哥的对手,以为我与大哥交好…以为我会与他联手!”
皇上平静的看着宫幡声嘶力竭的怒吼,一脸惨淡的无奈:“你认定我从不曾关心过你,认定我不会因为单纯的想要保全你而保全你。那无论我说什么,你都是听不进的了。”
“我听不听得进又如何?”宫幡眼中已然溢着怨恨的泪光,“如今你知道了我所有事情,出去之后还不立刻下诏杀了我?我信不信你,又有几分要紧……”
“我杀你…?”皇上笑得凄苦,“大衷嵘郡王至诚至孝,是如今唯一在位的皇子,万臣归心,就连蠡侯那样的老臣也成了你帐中谋臣。我行将就木,又有谁会听我的诏令……”
“你…你怎么知道蠡侯?”
“儿子,真正聪慧的人是不会把旁人想成傻子的。蠡侯对连氏视若珍宝,而你又与连氏两情相悦,这样简单的道理,我还发觉不出吗?”皇上目光直直逼视着宫幡,“宫墙之内,没有秘密。不光蠡侯,便是禁卫军温召与连氏的兄妹关系,我也是一早知悉的。”
我的心遽然一紧,身上便有些不可抑制的发起抖来。
“好啊,原来你…什么都知道。”
“手心手背都是肉,我自问对自己的每个孩子都问心无愧。幡儿,你现在还觉得,我从未偏袒过你,保全过你,从未爱重过你吗?”
“那三哥呢?”
没有人意料到在一旁沉默了许久的宫幄会突然开口。众人齐齐望向他,却见他将头埋得极低,烛光只照得到他下半张脸,抿紧的双唇以上,便是一片漆黑。
“三哥一生对大衷鞠躬尽瘁,虽然初心不正,可是父皇,您既然一早洞悉了他的心思,为何不在他尚未对任何人构成威胁之时对他加以劝导,反而一步步由着他越走越偏,直到无力自赎,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幄儿……”
“父皇,他也是您的儿子啊。您怎么舍得…怎么狠得下心就那样将他处死?”
“幄儿,对不起。”
皇上此言一出,众人俱是惊得目瞪口呆。他是九五之尊,何曾对人降过半分姿态?
而就在刚才,他居然对宫幄道歉了。
“我对帷儿的确有愧。这些年来,他从不曾摸清我的喜恶,我也从未探明过他的心思。”皇上缓缓垂下头去,一张脸愈发显得松垮苍老。“我们从来不像一队真正的父子,事实上,我们也的确不是真正的父子。”
“——什么!”
因为宫幡抓着我腰的手遽然一搐以及自己心中的惊愕,我不由倒吸一口冷气,然而我的声音却被宫幄一声高呼盖了过去。
“当年黎贵妃临盆,便有急欲讨赏的小侍婢第一时间跑到王帐告诉我,贵妃诞下了公主。我得了长女,自然满心欢喜,甚至当场定下了她的名字,宫帼。”
皇上的声音满是浸过幽凉回忆的伤感:“然而我去到夜瑶宫的时候,贵妃却带着一脸笑容,将一个已然擦洗干净的男婴捧到了我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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