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自己觉得,你配吗?”
“我不配,那他们便配吗?你偏宠的大哥天资不慧,你器重的三哥心术不正,而我呢…就因为我是异族贡女所出,你就从不疼爱,从不肯正眼瞧我!”
“你以为,这一切都是因为你母亲是东倭人吗?”
宫幡的脸色瞬间胀红:“不然…再不然就是因为当年我撞破方士…那方士,还有一直被你隐藏的小妹——”
宫幄听得瞠目结舌,然而皇上却并未对宫幡抖出大衷绝密做出过多的反应,不过眉心一跳,接着便是一声长长的叹息。
“当年你撞见幔儿的时候尚不足五岁,最是天真烂漫,口无遮拦的年纪。你的母亲怕我忌惮你,便叫你从此假作失忆丧智,顽劣愚鲁的样子。”
宫幡胀红的脸霎时覆上一片惨白,许久方颤声道:“你都知道…?”
“一开始我的确信以为真。可是后来,贵妃自恃手中有一生一养两位皇子,愈发在后宫专横跋扈,只手遮天。我便明白,那是你母亲当年的另一层远虑——她不单怕你被我忌惮,也怕你锋芒太露,招致贵妃妒恨算计。”
“可即便如此,我自问在你面前从未露过半点聪明,你如何便……”
“儿子,我是你的父亲啊。”
皇上轻笑一声:“纱儿虽以高烧为由,告诉我你失了心智,可是幡儿,你的眼睛却一直是那般明澈灵动,这是无论如何做不得假的。后来你大病初愈的一日,因怕惊了你,我不许何全通报,悄声到汧淇宫去瞧你们母子,谁知却见你在院中捧着拳册苦练武功…当时我便明白了你母亲的心思,自此再未轻易踏足她的宫院。”
“母亲一生战战兢兢,从不争宠。可结果呢,不也还是逃不脱他们的魔爪?”
“你还想自欺欺人吗?”皇上缓缓站起身来,冷笑道:“儿子,你其实很清楚,不是吗,你的母亲规行矩步,贵妃早已对她放松了警惕。若非是你,是你遇到连氏之后欲从心生,跳出来使帷儿发觉受了威胁,他也不会对你下手,你的母亲也不会因此牺牲!”
“——这你也能怪到我的头上?”宫幡怒极反笑,“你当真是厌极了我。明明是他们害人性命,你竟然也怪我!”
“即便帷儿罪不可恕,他的母亲又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让你在朕病时派人在贵妃于御花园中祷告之时将其乱棍打死,死后又在其口中塞满辛辣苦臭之物!”
“这你也知道。”宫幡瞥了一眼宫幄的惊愕神色,低沉的语气中带着复仇的快意,“父皇身在宬玄宫卧病,手眼却遍布了整个禁宫啊。”
“不光禁宫,这一路以来你做的所有事情我都了如指掌。”
皇上眯起眼睛,却难掩痛心神色:“幡儿,我本想依了你母亲的夙愿,保你到青壮之年,选配良妻,分封疆土,安度一生。奈何你一步行差踏错,越走越偏。你自己想想,如今你的手上已沾了多少人的血,你又怎生配做大衷未来的国君!”
“我双手染的血,又哪里有他们两个多!”宫幡指着一旁宫幄的鼻子,双眼却仍旧充着血瞪着自己的父亲,“为我选妻…分封疆土?我和母亲这些年又何曾受过你半点好处!倒是他们一个亲王一个郡王,加爵开府步步荣宠,被你养出一副奸心恶胆来算计大哥的储位!”
“我承认我这个父亲没有做到一碗水端平!我是眼睁睁看着帷儿渐渐对不属于他的权位动了心思,不忍对他加以惩处。可在得知他算计父兄之时,他在朝中已然坐大,我又怎么能妄加胁迫,让他生了鱼死网破的谋逆之心!”
“——什么谋逆!”宫幡的怒吼瞬间掩盖了狱中皇上虚弱的回音,“分明是你怕三哥狗急跳墙,对你最宝贝最心爱的嫡子动手!”
皇上听闻此言,瞳孔遽然一缩,随即便不由躬身咳了起来:“储君…储君安危固然重要,可是朕身为一国之君,自己的儿子在朝中势力雄厚,朕又岂能不防…不防着他举兵造反。”
若非皇上掩着面咳嗽不已,语气突然变得有些遮掩的古怪,我竟没有注意,在这之前,他都并未以“朕”自称。
“说来三哥亦是可怜。”宫幡的冷笑像是暗夜中的枭,“为了功利,为了你的爱重,他一生算计,为大衷呕心沥血,到头来不过是你为大哥铺平登基之路的一颗石子。呵,若是他在时便知道你对他存的竟是如此忌惮的利用之心,你想,父皇,他还会那般辛苦的拿命去争吗?”
皇上咳得嘴角沁出乌血,语气却仍然虚浮遮掩:“朕…朕对他也并非全是利用之心,当日万寿节凶焰,你们所做之事朕一早洞悉。是朕为了顾全他,不念他所犯弑君之罪,将事情一力压下……”
“那件事的算计我也有份。只是父皇,你敢说当初你把事情草草平息,不是怕逼急了三哥,让他对东宫下手,而是为了保全我和他的性命吗!”
“我的确是为了保全帱儿!可是你以为我难道就没有保全过你,保全过你的心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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