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民间,孩童踩坏了邻居的庄稼,父母双亲尚且要赔上几斤米,再亲自登门告罪。”
“如今,我族中子侄做下错事,自也就该我这个长辈出面。”
“——少府内帑,是国之公器。”
“太仆马政,更是天下安稳之根基所在。”
“皇帝,不必再多说什么了······”
言罢,窦太后便不顾刘胜劝阻,向身旁的长乐宫大长秋交代了些什么。
刘胜知道,窦太皇太后没有开玩笑。
窦完造成的损失,窦太皇太后,真的会从长乐宫拨钱去赔。
而现在,正呆坐于御榻边沿,沉默无声的窦太后,则是在等候刘胜的反应。
——杀窦完,支持刘胜对此事的最终处置意见,并赔偿因窦完所产生的一切损失,是这位太皇太后的态度;
而接下来,就该刘胜这个弱冠天子,来表明自己的态度了······
“袁盎告老,太仆出缺。”
“孙儿实在有些不知,该以何人为太仆卿了······”
“——南皮侯不可为太仆。”
“从今往后,我汉家的太仆,也绝不可以外戚充任。”
只试探着道出一语,窦太皇太后便摆明了态度:外戚不可为太仆。
这也并没有出乎刘胜的预料。
毕竟这一次,窦完区区一个骊山厩厩令,就让窦太皇太后付出了数以万金的赔偿。
而太仆马政系统中,不知有多少个骊山厩、多少个骊山厩厩令。
若真让窦氏出个太仆,等来日再来这么一遭,窦太皇太后就算把自己给卖了,恐怕也是万万赔不起的······
不是太仆,那问题就有些难办了。
——现如今,魏其侯窦婴被强令回到封国,唯一拿得出手的窦彭祖正履任奉常。
在窦氏实在拿不出第二个人可以入朝为官,为窦氏羽翼的当下,补偿窦氏唯一的办法,其实就是给窦彭祖升官。
既然是升官,窦彭祖的新职务,就绝不能比奉常低。
说的再直白点:窦彭祖已经是九卿,又因为其外戚的身份,实在有些不方便做三公。
所以问题很简单:在九卿的范畴内让窦彭祖平调,换一个比奉常稍微好一点的九卿职务来做。
在如今汉室,比奉常好的九卿位置,只能说是除典属国以外均满足要求。
但除去已经被窦太皇太后否决的太仆,如今九卿唯一出缺的位置,却也恰恰是典属国······
“倒是还有一件事,忘记向皇祖母禀奏了。”
“——御史大夫田叔,乞骸骨。”
“——内史韩安国,请外放。”
“这两件事,孙儿实在有些拿不定主意······”
回想起朝堂过去这段时间的变化,已经隐约猜测到窦太皇太后意图的刘胜,终还是鼓足勇气道出了这番话。
而窦太皇太后接下来的应答,也让刘胜由衷的感到敬佩。
——对这位从吕太后身边‘学成毕业’,并一步步走到如今这个地位的太皇太后的敬佩。
“田叔年岁确实不小,但朝中实在没人。”
“——如果皇帝没有办法,那就让我来吧。”
“——我抽空见见田叔,想办法让他再留几年。”
···
“韩安国请外放,应该是想走晁错的路子。”
“虽然韩安国曾经在梁国为官,于吴楚之乱中颇有武勋,但若想拜相,终究还是有些不足。”
“那就让他去边地,再立些武勋回来,接任田叔的御史大夫一职吧。”
“——吴楚之乱过后,梁孝王曾屡屡在我耳边说:韩安国,是一个文武双全之才。”
“让他去边地,想来边墙,也能稍安稳些······”
···
“田叔留任,等待外放的韩安国回京接替自己,那内史的位置,就要再次空出来了。”
“塞侯直不疑,一直都是个忠厚、仁善的人。”
“由他来做内史,是再合适不过的。”
“——毕竟再怎么说,这直不疑,也是先孝景皇帝的臣子,用他做卫尉,皇帝也没办法完全放心。”
“就借着这次的机会,让他去做内史吧······”
···
“塞侯做了内史,这空出来的卫尉······”
“这,就要皇帝自己思量了。”
“这个位置,需要由一个皇帝十分信任,且忠厚本分的人充任。”
“只是我实在不知,皇帝有没有如此信任的忠厚长者······”
听到最后,刘胜也总算是明白了窦太皇太后话外之意,便呵笑着接过话茬:“自是有的,自是有的······”
“只是如此一来,奉常一职······”
“——袁盎,是三朝老臣。”
不等刘胜音落,窦太皇太后便再次开口,给刘胜指明了最后一条路。
“这样的老臣,如果死于太仆马政之事,难免会有人说皇帝小气,为了几匹马,就要治三朝老臣的死罪。”
“但袁盎这个‘老臣’的底气,是太宗孝文皇帝、先孝景皇帝给的。”
“如果让他做了奉常,再在祭奠太宗孝文皇帝的时候,出点令人惊骇的小差错······”
···
“咳咳咳咳······”
“我老了······”
“这些事,皇帝自己瞧着办吧······”
“——别太过火了。”
“毕竟太宗皇帝,也是皇帝的皇祖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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