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烟。
如果说在家中的这几天还抱有一些希望,此时的他,心真的凉了。
就连村民都消失了吗?
他用颤抖的手紧了紧肩带,向前走去。
村里的新房是统一修建的,但路没人管。
有规划过的样子,却还是土路。
一些有高低差的边缘部分,也只是红砖随便砌出,参差不齐。
他站在第一栋楼门前,犹豫着要不要敲下去。
太安静。
有几秒钟他怀疑自己是不是聋了。
没有引擎声,没有人声,连风声都没有。
就像是一个臆想出来的世界,如此不真实。
要不是心跳还在,他真的要抓狂了。
门旁除了挂干辣椒的葱皮绳,还斜放着一些锈迹斑驳的农具。
他不知道这些东西具体是做什么用的,但以此推断这户村民以种地为主。
地上还有一些干玉米和几乎烂光的白菜,以及左右各一个黑色的坛子。
他捡起一根还算完整的玉米,想着能不能吃。
重量不对,已经干瘪成空心,稍一用力就断成两截。
他把脸贴在窗户的边角,向内望去。
毛坯?
居然是毛坯房?
白墙灰地,连工程灯泡都没换。
角落里有一台很小的电视。
如果不是摆放了这些家具,更像无人居住。
目所能及的范围,只有简陋。
和破旧。
所谓的家具,可以用古董形容。
颜色样式也不统一。
哪怕隔着一层玻璃都好像能闻见烂木头特有的腐朽味。
绕到后面,是厨房。
窗户顶部安装了一个很大的排风扇,工业用的那种。
屋内不知堆放了一些什么,看形状像是干柴或树枝。
该不会是用来生火的吧?
他不能想象现在还有人要这样取火。
这么好的房子,简直暴殄天物。
卧室,拉着花布窗帘,只能透过缝隙看到一张木床和暗红色的被褥。
没有什么特别。
毛子丰一直以为,农民都很宅,比自己宅。
守着门前的地,或者猪牛羊圈,除了要买卖,一年到头都不出村。
可是他隔着窗户一连观察了三户人家,都没看见一个人。
哪怕是死人。
只收获了几块长了霉斑的老腊肉。
直到在第四户,那栋没关大门的小楼二层。
他见到了自出家门以来的第三具尸体。
以及第四具。
仰面朝天的,是个身着套装的中年男人。
类似中山装,料子很差,还算完整。
右脚穿着布鞋,左脚的灰色袜子露出脚趾。
眼眶是两团黑洞。
耳朵不知被什么啃食过,缺了很多块。
和自己一样的花白头发,与地上的尘土浑为一片。
双手扎进头发里,做抱头状。
口鼻已经严重腐烂,张开的大口只剩黄牙。
眼眶和鼻孔中,似乎还有一些蛆虫在蠕动。
另一具尸体,看头发的长度应该是个女人。
略微肥胖的中年大妈。
趴在男人胸口,两手紧紧拉扯着他的上衣,所有可见的指甲全部翻起,在灰蓝色布料上留下干涸的,难以辨认的血迹。
她的姿势看上去很痛苦。
像在求助。
又像在撕咬。
双腿是一个正常人不可能做到的角度。
胯骨反转了。
脚踝烂得现出白骨。
同样有被啃食的痕迹。
毛子丰扒着门框,腿脚发软,颤抖,逐渐失去知觉,靠手中剑的支撑才能勉强站着。
都忘了这种时刻应当发生的一些本能生理反应。
例如呕吐。
汗从额头流到眼睛里。
他像触电般一屁股跌坐在地,滚下楼梯。
一时地转天旋。
没有疼痛感,他只想着炫赫门。
烟就在裤兜,但怎么都摸不到。
打火机也不知被甩到哪里。
眼前一片朦胧。
汗水,被汗水激发的泪水。
那对像极了殉情的尸体却变成一幅画,依然清晰。
诡异的画。
诡异到一个从业四年的前协警无法作出合理的判断。
在他曾经参与的案件中,命案只占1%。
在这1%中,90%是意外和自杀。
剩余的10%,全部可以在5分钟内推断出大致的死因。
但今天的所见,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
比起谋杀,更像疾病。
致命的疾病。
有多致命?
自己怎么没事?
他用手背搓了搓眼睛。
理智缓慢恢复。
“咳!咳咳……”
烟雾中,紧盯着二楼半敞着的门。
他只能想到两种可能性。
第一种,传染性疾病导致的区域隔离,园区和拐子村在其中。
第二种,某个范围,大多数人染病,多到失去控制,政府和军队也无力救援。
也就是说,他被放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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