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之这个人,不喜欢出风头,却有着羁傲不逊的性格。

中午,马景澄回到陶铃街十三号,越想越不对劲。

尽管李宽这人,在收礼物这件事上,来者不拒,但他不是那种滥用职权捞好处的人。

尤其这件事,还是让他很在意的事情。

综合各种分析,他得出结论,李宽不会使用一个品格不端的人。

然而,福利区确实出现了问题。

既然人没有问题,那就存在另一种情况,难言之隐。

他随即让人做了调查。

对于马景澄来说,只要是与自己有关的人或者事,他都要存档,按照他的话来说就是,为了保证自己的安全。

他认为,很多不起眼的人或者不起眼的事,有时往往会坏了大事。

那个叫康天湛的男生,也在档案记录当中。

这个人来自中原境中州,十年前逃难到攀州,一直在城里干苦活。

最近他母亲生病,需要手术。

年前送进医院,没钱,又不能让自己母亲就这样死去。

于是铤而走险,挪用了买肉的钱。

挪用之后呢,他让自己姐姐在医院照顾,自己又回到了福利区继续做事情。

社会慈善福利对于马景澄来说,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在他那个时代,很多人打着福利的旗号,其实干着龌龊的事情,可谁拿谁有什么办法呢?

在红武,他绝对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

由此,对这样占用福利基金的事情感到愤怒。

同时,因为这件事的重要性,无论在执行福利事业的人是谁,那个人的信息都会被马景澄手下‘游手好闲’的人随时更新。

只不过,这些人虽然在对各种人物的信息随时更新,但却不向马景澄递交任何意见。

这是马景澄自己的要求,别人的意见会影响自己的判断,而且他事情多得处理不过来,如果每个人都来找自己反馈,那就完蛋了。

他其实很不想喜欢这样的方式,有点监视人的意味,不过,这不是网络时代,没办法靠手机电脑大数据了解别人的信息,只能这样做了。

也没有说刻意去盯着某人,只是在做其他事情的时候,顺道就将标注星号的人信息进行了更新。

他的那间信息室,和一个数据库没有多大的区别,只不过,数据库存储在服务器上,他的存储在书册上。

不过,这个信息室,现在越来越不堪重负了。

就像康天湛的事情一样,每次更新他的信息,负责的人都要去前面桌子上的索引目录查询好久,才能找到他在哪一个书架的第几行。

这样下去,迟早要崩溃的。

尽管马景澄也想到了要用电脑,但目前还没有时间去做这样的事情。

而且,一旦他离开了攀州,这些与他有关的信息,基本就用不上了。

这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

回到康天湛身上。

知道了事情原委之后,马景澄心中的气一下子就消散了。

医疗的确是他很注重的东西。

在他读本科的时候,调查过医疗行业的相关信息,了解过为什么在床位和医生没有增加的情况下,医疗费变成了天价,而且还年年有医院喊着亏损。

其中的话,那就不是一句两句能说清楚的了。

康天湛母亲的事情,让他触动很大,人命尚且得不到保障,如何富裕。

于是他很快让徐之去缴纳了医疗费用。

不过,他忘记说落款写谁的名字了。

徐之就直接写了马景澄。

徐之做这件事的时候,连家属都没告诉,做完自己就走了。

他还有重要的事情,马景澄让他继续去找那种做大生意的人。

他是要将铤而走险进行到底。

...

京城。

西苑。

宋青州终于风尘仆仆地赶到了目的地。

他握紧手提包,长出了一口气,大步迈向那栋建筑。

这栋阁楼,阁高两层,面阔七间,单檐庑殿顶,黄剪边绿琉璃瓦,前有五间卷棚歇山顶抱厦,后面阔五间,单檐卷棚歇山顶…

一如既往的威严庄重。

攀州的雪已经融化,京城还是大雪纷飞。

古老的建筑上,堆满了白雪,白玉石栏杆和雪一色。

例行检查之后,他走进了阁内。

里面早已有人在等候。

都是极为重要的人物,可以说,在座的有个人,在红武活着的人中,无出其右。

红务院院长,红武改革总设计师,都在。

“看,说曹操曹操到,这不来了吗?”

宋青州赶紧走进去,说话的人是总设计师,操着一口的西境官话。

“院长,总设……”

宋青州上前一一握手。

“坐下来谈嘛,这西苑嘞天气冷得很,攀州是哪样情况嘞?”

面对总设的话,宋青州一时间不知道从何说起。

总设笑着看了其他几位一眼,说道:“你莫要想多了,我就是单纯地问问攀州嘞天气!”

宋青州松了一口气。

但是刚才总设的话,让他不得不多想。

京城冷得很,他人虽在国外,但是过国内的事情也不是不知道,自从攀州出了天价服装,声讨指责的言论就如同这正月的大雪,漫天乱飞。

能不冷吗?

京城冷,连西苑都冷,攀州的天气怎么样?

宋青州在揣测,这是在问自己那边的情况吗?

“回总设,攀州的天气,小年夜之后开始下雪,飘飘洒洒十几天,年初一就停了,现在,说不上晴天,但比起全国大多数地方,算得上是一个出暖花开的好天气了!”

宋青州就事论事地回答。

总设看向了其他人,夹着烟笑道:“不愧是我们攀州嘞老狐狸,说话还是那样小心谨慎!”

哈哈哈~

院长极其他人也笑了起来。

院长开口:“老庄曾说,谨慎能捕千秋蝉,小心驶得万年船,小心谨慎一点还是好的。”

总设:“捕蝉要小心,但打虎要果断,该出手时就出手嘛!”

“总设说得很有道理呀!”

其余几人附和。

总设:“手脚都暖了没得?”

宋青州点头:“见到诸位领导,这心都暖了。”

总设吸了一口烟:“暖了就好,我们也不问你吃饭了没得,先谈完再去吃。”

院长看向宋青州:“我们一直在等你回来,这攀州的情况,没有谁比你更清楚了,想要听听你的看法!”

院长笑着看向总设,补充道:“正如总设说的那样,这段时间,天气冷得很呐,我们期望你能带来一股暖流!”

宋青州整理了一下心情,不卑不亢,镇定自若,“还请院长给一个领子,不然我这千头万绪,不知从何说起!”

几人相互看了看,并没有什么不悦的神色,都是见过大世面的人。

气氛其实很轻松,但宋青州这心里,就像压了一口石头,总觉得风从攀州来,吹到了这西苑,不来还好,至少可以蒙混过去,能发展一天是一天,来了,就得承受吹到西苑的风,再吹回去时,攀州的天气不好说。

“那就从这个叫陶彩的服装说起吧!”总设开了口,“莫要有顾虑,有想法就说出来,这几年,我们也见了不少外国人,红港人,脚盆人,包括那个林家诚嘛,就是为了多引进投资,加强出口,现在物资匮乏是不假,但每年红武银行发多少钱出去还是有数的,这些钱不流通是个大问题,现下的环境让民众风声鹤唳,你们控制得很好嘛!”

“是啊~”院长接着说,“陶彩这件事,让我们想起了,曾经为了收回滞留各机构和个人手里的几十亿资金,售卖昂贵的产品,虽然价格是高了点,但也有好处嘛,只是要控制好这售卖资金……听说这是一家红港私企?”

院长这一个突然的转折,宋青州听出了他们所担心的问题,遂从随身的包里掏出了一份文件,“总设,院长,这是对陶彩服装资金的处理!”

院长接过来,递给了总设。

宋青州对陶彩服装的来龙去脉十分清楚,在总设认真翻看的同时,他开口说道:

“这家厂子,曾经的确是一家红港企业,后来被一个攀州本地人接受,但对外还是宣称它是红港企业。

目前攀州财政出现困难,没办法兼顾很多丧事劳动力之人的救济工作,这家名家陶彩的厂子出现,帮助我们解决了这个问题。

其所有贩卖的资金,全部用于工人的工资、材料的采购、运输、以及福利。”

院长:“这么说来,它还是一件好事?”

宋青州点点头:“基本上,这个品牌90%的资金都是透明的,只有10%的资金没有公开,但从始至终,州里除了和他签署在州内的贩卖许可文件,就没有参与过其运作,所以,我们也没问剩下的10%。”

总设很快就看完了,递给院长,“我看了,没得问题,剩下的10%人家自留,是合理地要求,要不然就成了剥削。”

很快在场的人都看完了,有人提问:“这个模式有没有可能在全国推广?我记得,两年前,一个叫卡丹的意国人,还和服装联合会搞过一场时装展示,他卖得衣服可比你们这个要贵得多,一个州长一年的工资才买得起一件。”

其他人,包括院长和总设都看着宋青州。

良久之后,宋青州摇摇头:“这恐怕不行。”

“怎么在攀州就行,在其他地方就不行?”

宋青州解释道:“这个还与环境有关,按照最初的设计,攀州属于统筹与放权两种模式共存,进而能够吸引大量的红港人来投资,尽管甽州新区是经济的实验田,但在环境上,还是各个部门各管各的,不能协调,如果将这个模式放任在其他地方,处理不当会乱了套!”

“说到甽州,我看就阔以试一试!”总设开口道:“这个服装,主要是卖给红港人,外国人,甽州接触到的外来人员,远远比攀州多嘛,你回去要认真研究这个方案的可行性,行不行都做一个报告递上来。”

宋青州点点头:“我回去就立刻去办。”

总设说:“我们走访了那么多国家,引进了那么多技术,他们的技术比设备还要贵,我在脚盆韬刻听株式会松下先生说,得有自己的品牌,我看你们也可以搞一搞嘛!”

众人点头。

宋青州松了一口气,关于陶彩的事情,他不是那么担心,尽管闹得满城风雨,但好歹还有上面帮忙兜底,主要是钱都全用在了救济上。

院长接着开启了下一个话题:“我们了解了,也看了,关于攀州电视晚上八点半的节目,这个还得让你来给我们说道说道。”

院长笑着看向总设:“最近这个文章,是一天都没有停过,不停地送来,我哪儿都堆起厚厚一堆了!”

总设,伸手朝身后掏了掏:“我这儿还有,今天新鲜出炉滴,《红新社》内~参!”

说着就递给了宋青州。

宋青州接过来,快速浏览着,冷汗澄澄往外冒。

院长开玩笑:“是不是有点热哦?”

总设笑道:“我看他是有点冷。”

总设:“年都没过完,就把你叫过来,这是其中一件争议很大地事情,你要妥善的考虑。”

院长继而补充:“不光是那个主持人穿着的问题,还有除夕夜两千万的大奖,这让总设饭都没吃好。”

有人继续补充:“院长说的对,在这个千千万万人饭都还没吃饱的时候,你们整了这一出,这个可比投机严重多了,我们压力那不是一点点,这个到底是怎么回事?”

尽管说话的几人,都没有提到半个字的审查,但宋青州从他们的言语之间,已经可以想象狂风暴雨席卷而来的场面。

另一人:“此前,攀州递过来的文件,我们也看了,此举在于解决攀州目前的危机,统筹利用好现有的物质,将大家伙儿的钱集中起来,也并无不妥,还是一个好的思路,我们和院长也就此模式进行了讨论,都认为不错,只是…”

他稍作停顿,看了一眼其他人,才继续说道:

“只是,大家都没想到,你们竟然将这件事交给一个私企去做,这个归属权问题,私人集资的冲突,带来的连锁反应,还得从源头解决。”

总设:“你就先说一哈这个归属滴问题,这个问题不解决,不好向社会交代,各地都已经提交了申请,希望发行本地的福利彩票,这其中牵扯了很大滴问题。”

宋青州长出了一口气,随即又掏出一份文件,很厚的一份,递给了在场的人,这是攀州五巨头带领手下的得力干将,从除夕一直干到初三,熬了好几天整理出来的文档。

其实就是在马景澄提交给他们的文档上,再增加了各种情况的分析。

马景澄给他们提交的文档,事无巨细,方方面面都有详细的说明和预案,这当然不能直接提交到西苑,他们得讨论整理。

“这件事,我们最初也没想到,是陶彩的负责人提出来的,合同规定时间是五年,五年间,攀州的福利彩票发行权归属于陶铃街十三号,作为交换,他承建30%的电站,基础投入为2个亿,70%的电杆,投入未知!”

宋青州解释。

总设:“那个电杆的投入为哪样是未知?”

宋青州也不隐瞒:“因为,资金是从彩票当中出,而电杆需要的水泥厂、煤炭厂、电杆厂,他都有!”

宋青州说话的声音明显小了许多。

有人问:“这其中牵扯到国有资产没?”

宋青州摇头:“这个倒是没有,都是受到去年经济影响,已经停工停产或濒临破产的红港企业,被他收购了,用作电杆的制作。”

总设拿着最上面的那一份文件,一字一句地阅览着,“总结得很到位,一个陶铃街十三号,牵扯到几十万人滴吃饭问题,我看这个人很会嘛,有机会,我想要见一见他,从他身上学学经验。”

宋青州:“总设开玩笑了,您老人家还用从别人身上学经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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