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峡,宾舍房中。

“金面魔君”愕然木立,脸色既惊且怒,目闪狞光。

郑雷也站立门口,忧急交加,情绪混乱。

在二人视线下,房中地上,“通天手”贾谊行的尸首,直挺挺地躺着。

一旁地上赫然写着一行潦草的血字:“欲问死神是谁,速按骊龙双珠”

字迹到此中断,正好断在贾谊行的右手按地之处,那僵硬的手指上有咬伤的痕迹,显然是贾谊行临死前,自咬指端,挣扎所写。

而且,那句留言,虽未写完,意思却极完整。

郑雷瞥过那段字迹却并未去细心推敲,因为他不知道“骊龙双珠”是怎么样的东西,而且他已见过了“花衣死神”,现在他需要的,只是“花衣死神”的姓名及落足之地。

故而他此刻推想的,只是“通天手”怎地会突然遭到暗算呢?而且防范严密的茫茫峡,凶手竟然在神不知鬼不觉中潜入,猝下毒手,实在太令人震惊及出于意料之外。

这刹那,房外人影,嗖嗖接连掠入,正是魔君座下高手,他们都闻声而至,纷纷围在房门口向内观望,神色中皆露出过分的惊恐。

“金面魔君”陡然大喝道:“莫古心何在?”

房外一条人影一闪而入,“落魂阴炼”莫古心脸色沉重地垂手立于一旁,低声道:“卑职恭候神君谕令!”

“金面魔君”淡金色的脸,已气得微微发青,重重一哼,道:“刚才你在何处?”

莫古心诚惶诚恐地道:“卑职引领贾谊行到此安顿后,便离开回自己房中,咳!这件事实出卑职意料之外。”

“金面魔君”呸地吐出一口唾沫,厉声道:“老夫把人交给你,你是如何照顾的?呸!若被人知道茫茫峡竟让强敌来去自如,老夫的脸,该往哪里放?”

“咳!咳!卑职疏忽,该死!”莫古心只有战栗着自责。

郑雷对“金面魔君”暴跳如雷,仿佛充耳不闻,他正细心探索着这突然的变化,细细端详着贾谊行的尸体。

那僵硬的脸庞,苍白而枯干,喉头鲜血斑斑,显然是致命伤处,然而奇怪的是地上及身上却没有半丝血迹。

房中的摆饰,也没有凌乱的痕迹,显然并未经过搏斗,然而贾谊行犹自怒睁的双目中,虽失去了神采,似乎尚有恐怖的余光。

凭贾谊行的功力,在江湖上可算得上是一把高手,素来机警无比,就是“金面魔君”要杀他,也不会这么干净利落,那么他面临强敌,为什么不反抗呢?

他是遇到了什么恐怖的人物,竟失去反抗的意志吧?

他连面对“金面魔君”都不愿泄密交易秘密,临死真地留下了字迹吧?

郑雷潜心地把这许多蛛丝马迹,细心推敲一下,蓦地,心中一动,接着又是一震!

他想:贾谊行一生对“交易秘密,不容外泄”的信条,奉若铁律,临死前竟挣扎咬指留书,那杀他的凶手,除了是“花衣死神”,那神秘的蒙面女子外,还会有谁?而对方所以要杀贾谊行,必是因风闻江湖传言,唯恐一旦泄密,干脆来个杀人灭口。至于“通天手”在骤遭暗袭下,觉得拼着得罪许多武林同道,保守秘密,结果仍不免如此,心有所怨,故索性一无保留地写出来。

郑雷想到这里,觉得这是最合理的解释,其实,内情也的确与他所推断的完全一样。只是他心中有一点不明白。

那“花衣死神”,怎么混进茫茫峡的呢?他二进茫茫峡,非常了解这处魔窟,非同小可,就是像“铁木令主”那份功力,要混进来,也得费一番手脚。

何况峡中屋宇连云,“花衣死神”竟能轻而易举地找到贾谊行刚安顿的房子,实在太令人不可思议。

尤其是,那蒙面女子既杀了贾谊行,自然绝不会让他留下这许多字

郑雷转念至此,望着贾谊行那僵硬苍白的脸庞,再综合人虽死、身上地下没有血迹的奇异现象,心头又是一震,猛然大动。

这一集中注意力,发现端倪,他鼻中也隐隐闻到房中似乎尚有一丝淡淡的,几乎令人无法觉察的奇香。

“啊!必是那条蛇!”

只有那“金须蛇”伤人,才吮干人体鲜血,以致尸体虽有伤痕,却没有血迹溅溢。只有蛇不识字,才能让贾谊行留下遗言

他刚判断到这里,耳中骤听到“金面魔君”暴躁的大喝如雷,道:“还不与老夫搜查入峡敌踪!”

那是在对莫古心发号令。这刹那,郑雷不敢怠慢,趁众人不注意自己的一刹那,身形轻轻闪出围在房口的茫茫峡高手人堆

这时莫古心见魔君大发雷霆,慌忙连声应诺,向门外一挥手,立刻率在场所有高手,在茫茫峡中展开排搜,只有四大天王因身份比四大信使高上一级,仍侍立在屋外,一动不动。

“金面魔君”在发过一阵脾气后,目睹尸体,倏然狞笑一声,狠狠对尸体飞起一脚,恨恨道:“贾匹夫,你临死竟把麻烦推到老夫头上,死得好,死得好!”

房外的四大天王见状俱是一怔,觉得魔君神态大出人意料之外,刚才还在为这奇变大发雷霆,现在怎地又如恨之切骨呢?

他们哪里知道“金面魔君”所以如此,却是因为地上遗言中的“骊龙双珠”。

如今若把这段线索传出江湖,而那“骊龙双珠”又在魔君手中,岂非使本来毫无干系的魔君也卷入漩涡之中,将真的使茫茫峡永无宁日。

要知“金面魔君”虽有兴风作浪之心,想趁侠义道震动混乱时机,翦除一些异己人物,原则上他只想混水摸鱼,趁火打劫,若要正面与侠义道交恶,他却有不少顾忌。

此刻金面魔君恼恨忘形下,一脚飞出,刚触尸体,陡然想起了郑雷,心头陡起一念,忖道:“人已死,一了百了,我怎可把已得骊龙双珠的事,露出痕迹!”

念如闪电,慌忙收回单腿,目光四下一瞧,却未见郑雷影子,神色不由一怔,脱口道:“人呢?”

房中别无其他人,房门口仅有四大天王,一闻神君之言,“天王”阴敖山接口道:“郑少侠刚才还在此地”

“现在人呢?”

“好像离开了这个属下等没有注意。”

“混蛋!”

“金面魔君”又暴跳起来,骂道:“你们在江湖上的名号也不算低,如今人家离开,你们竟然毫未发觉,岂非给老夫丢脸!”

四天王脸色俱皆一红,被骂得垂首无言。其实他们怎知道郑雷此刻的功力,高出他们太多,使人难以想象呢?

“金面魔君”望着四名得力手下,连忙冷笑,凶目一瞪道:“痴呆着做什么?还不命人将尸首搬出去,将地上血渍擦掉,同时找那娃儿!”

说完一顿脚,立刻出房向大厅走去。

“金面魔君”一走,“天王”阴敖山立刻身形电掣而起,去找郑雷,其余“地、人、鬼”三王纷纷召集峡中弟子收拾现场。

“金面魔君”到了大厅中落坐,目光一扫,依然不见郑雷人影,正自纳闷,倏见阴敖山急步入厅,垂手禀报道:“属下遍查峡中,不见郑少侠的影踪,结果询及守峡弟子,据称郑少侠已飞奔出谷。”

“金面魔君”闻报不禁又是一愕,他虽老奸巨滑,却不懂郑雷怎地倏又不告而别。匆匆离开茫茫峡?

因为这魔头自思:郑雷没有匆匆走的理由!若是自己,留下调查唯恐不及,哪还有离开的道理。

那么,郑雷是真的走了吗?

不错,确是真的走了,他发觉贾谊行竟也死于蛇口之下,灵机一动,立刻退身到那宾舍前的庭院中。

那是一片空旷的草地,只是草坪并不完全,有些地方经人践踏,并未长草。

时正黑夜。

但在郑雷凝目一扫,借着房屋中漏出的灯火巡视下,果然发现了“金须蛇”游过的特征。离窗口不远之处,一块草坪,颜色鲜红,隐隐漂浮着一丝奇香。只见在夜色掩护下,绝没有人会注意到这些异状罢了!

郑雷一见自己设想的果然正确,立刻循着这异状追觅,他觉得只要循迹而追,必可查到纵蛇之人“花衣死神”!

因为他知道那蒙面女子绝不可能混入茫茫峡,唯有纵蛇而入,才会使人毫不警觉下,谋人性命。为了不想多生意外枝节,故而他并未把这些线索点破,悄悄独自侦查。

蛇迹在没有草的地上,倏忽中断,但异香却仍淡淡的飘忽着,郑雷眼鼻并用,边走边闻,边走边看,不知不觉中,出了峡口。

因为茫茫峡中弟子都知道郑雷极受魔君青睐,故而谁也没有阻拦。

郑雷循迹飞奔,约摸出了里许左右,蛇迹倏然中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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