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然躺在一张小旅馆的单人床上,呼吸急促,脚上的毒素已经蔓延到了小腿上,一阵阵火辣的疼痛,但是心更痛。

十分钟之前,她用苏玉给的那张银行卡支付房费,手机上显示银行卡已冻结,这下好了最后一点钱都泡汤了,该死的燕翦!

小句在建筑周围布下一道防追踪的结界,一朵红色的小花从建筑外墙的缝隙里长出来,幽幽地向着周围散发出香气。之后小句一言不发地坐在另一张单人床上,脸色看起来十分的苍白。

阿芒从外面带回来一些水和一些面包,他将塑料袋子和里面的东西放到床头柜上,然后卷起了左手的衣袖。他的小手臂上开始浮现金色的脉络,一会儿他的指尖上长出了一个绿色的小球,阿芒将小球放到然然的嘴里。

然然像是吃了一颗爆珠,有种植物的甘甜。很快,然然腿上的疼痛感消失,红肿也开始消散。然然感到很神奇,瞪着眼睛惊讶的望着阿芒。

“我的身体可以承受一定量的毒素,然后会在身体里分泌对抗这种毒素的解药。”

“那么我吃的是你的分泌物?”然然觉得一阵恶心。

阿芒在小句身旁坐下,这才发现小句的异样。阿芒温柔地询问小句,这引起了然然的注意,向他们投去热烈的目光。小句拉开左手的衣袖,他的小手臂上长出了木质的角质层,他压制着疼痛缓缓地说:“这具形骸快要坏掉了,我们要去一趟扶桑,那里有修补形骸的月桂木。”

然然好奇地问:“怎么去?”

“坐船,我在网上查过了,通往日本的柏拉图号会经过那里。”

坐船说起来是件轻巧的事情啊,然然在阳台,看着空荡荡的夜空想,但是海关肯定会查的很严,自己的护照和身份证都落在家里了,如果不是这小旅馆的老板见钱眼开,旅馆他们都住不了。不跟着他们,自己又会很危险,回去拿肯定不现实,没准那些黑死傩正在守株待兔呢!那就偷渡吧!

这时手机响了,一封邮件接了进来,然然打开看了一眼,感觉口吻有点儿熟悉。

然然小姐,很冒昧地联系到你,我知道你现在遇到了一些麻烦,我会竭尽全力地帮助你。待会你会收到一份快递,里面有你的护照、身份证、银行卡以及一个对你来说非常有用的东西。对了,还有一张柏拉图号的特等舱船票。轮船会在明天晚上10点开始启航,三天后到达日本港口。祝您旅途愉快!

柏拉图号拉响了启航的汽笛,螺旋桨开始搅动海水。轮船倒退出港口,调转船头后,向着日本的方向开始前进。

然然坐在酒店式的特等船舱里,喝着服务员小哥送过来的香槟,气定神闲地看着舷窗外的夜空。船慢慢地驶离港口,将城市繁华的灯光抛之脑后。然然将一个红外线从舷窗照出去,不一会儿,舱外的阳台上有人敲门。

“然然,你的激光太小啦,这么多舷窗,我们在海面上绕了两圈才发现,”阿芒抱怨道,“你的银行卡不是被冻结了吗,怎么住得了这么豪华的房间?”

“要你管!”

轮船趁着夜色启航,小句和阿芒乘着夜色跳上船。

船开到这时,已经是第二天傍晚,一幢楼高地游船行驶在空旷地海面上,看起来是那么的渺小,夕阳在海面上烧起了火烧云。小句和阿芒混在人群中人模狗样,谁也发现不了他们是偷渡客。

然然迎着海风好奇地问:“真的有扶桑神树吗”?

“你看那个方向,那就是扶桑神树,”顺着阿芒手指的方向,然然极目望去,除了海面上的一轮夕阳,什么也没有。

“你再仔细看看夕阳的周边”小句说。

“然后呢?”然然问号脸。

“传说扶桑神树是太阳的居所,早晨出现在东方,傍晚出现在西方,这听起来很不合理。但是你看到太阳周边的缭绕的云气,就能理解了,传说中的扶桑神树只不是阳光照在云雾上产生的光晕罢了。扶桑还有一个别名为“若木”,其实是像树的意思。”

“那你之前提到的三足金乌呢,它不就是太阳吗?”

“神话都是来人们讹传的,在我看来仿佛是要掩盖某种真相,妖族的首领自命是太阳的化身,他的儿子三足金乌自然也是太阳的化身,这就是一种统治者的手段。”

这颠覆了然然的认知,本来认识二位就颠覆了然然的认知。原本想着春神句芒都有了,还有什么是不能有的,现在又来说传说中的扶桑神树就是指这太阳周边的云气。现在他们又要去扶桑,是去外太空吗?

“我所说的扶桑是一个空间我只是觉得叫扶桑很好听你可以叫它空间或者空间b。这个空间存在在什么地方我也不清楚。一朵花内,一片树叶内,或者在宇宙的另一个恒星系,也有可能在一个原子内,我们通过一个五维门就可以进入。”

“什么?”然然的世界观已经跟不上这几天的认知。一个古代人跟我这个现代好青年在科普宇宙和原子。

“用你能理解的话来说吧,通往扶桑的门就像是一个虫洞。”

“打住,不好意思这个我也不能理解,话说你是怎么知道这么多的?”

“看书,封印封住的是我们的身体,我们的意识不受束缚。”

“所以你就知道了什么是宇宙,什么是原子,这不和你的世界观相违背吗?”然然连环三问。

“不违背,我有一种假想,盘古大神在混沌中摸到的那把开天劈地斧,或许就是最初的由宇宙尘埃汇集而成的地球,它长得就像是石器时代的石斧,所以就叫上了那个名字。”

阿芒和一群女游客拍完照,回来说他饿了,于是这个关于宇宙的话题就这样愉快地结束了,然然庆幸它结束了,要不然她的世界观会崩的一塌糊涂。

吃完晚饭后,小句回到了船舱休息,手臂的木质化,无时无刻不在折磨他的身心。

阿芒站立在船尾,夜晚的凉风吹走了大部分的游客,只剩下零星几个像阿芒这样满腹心事的人在船舱外吹着海风醒神。

还有几个小时船就会经过扶桑大门的位置。也许到了扶桑之后,我就会消失吧,我消失之后还会有人记得我吗?阿芒这样想着,低头去看螺旋桨将海水搅碎,掀起无数的白色泡沫,泡沫滚到远处又钻入海里消失不见。阿芒见证了泡沫的出生与消亡,这个过程非常的短暂,仿佛没有出现过在世界上一样。

然然出房门来找阿芒,在甲板上走了一圈,最后在船尾找到了阿芒,她看到阿芒懒散地坐在甲板,上背靠着栏杆,腿呈人字形张开,颓废得像个坐在街边的乞丐。

这样的阿芒然然还是第一次见到,一段时间相处下来,她觉得他就是一个没有烦恼的孩子,只要有小句在身边就会很快乐。原来再快乐的孩子也会有他的烦恼啊!

阿芒也看到了然然,他拍拍旁边的甲板,示意然然坐下。然然裹着摇粒绒外套坐到他的旁边。

片刻的沉默之后,阿芒打破了沉静,他的声音在海浪的声响里,变得很飘渺,像一面旗帜被风吹得摇摇晃晃。

“然然,我挺讨厌你的,不是因为你个人,而是你的巫族的血脉,”他瞥了然然一眼,没等到她张牙舞爪的回应,于是他自顾自地继续说道,“那天雨下得很大的晚上,我和小句从画里出来,看到地面上鲜血淋淋的你,其实我是不想救你的。因为我害怕,怕你能将我和小句融合,这样我就会消失,就像海里的泡沫一样,没人记得我的存在。我只是句芒灵魂的一小部分,却妄想成为句芒,你说可不可笑?”

然然转头看向阿芒,他的眼神里是一种无奈的神色,像一只被雨淋湿的幼猫,躲在角落里呆呆地睁着眼睛。她顿了顿说:“你就是你啊,为什么要成为句芒。”

为什么要成为句芒,阿芒自己都没有想明白过。

夜里然然被小句叫醒,“然然,我们到了,时间刚好赶上,不然我们得等到明天早上。”现在是凌晨五点距离太阳升起,差不多还有一个小时。

然然揉了揉没睡醒的眼睛,看着舷窗外还是一片漆黑的夜色,此时此刻轮船还在撞开海水,向前行驶。被船碾碎的海水翻涌起无数的白色泡沫,在海面上留下一条长长的行驶轨迹。

“我们往舱外走,快点儿!”阿芒偏下头过了一个舱门,停下来等裹着摇粒绒外套的然然。这个时候的船外还是有点儿冷,螺旋桨搅碎的海水被风吹起,落到脸上,像一层薄薄的雾。

然然突然被一股强劲的力量托起,整个人产生了向上的离心力,惊得然然心脏一震,她失声叫喊起来。

她还没叫出声,就被阿芒一句“闭嘴”压了回去,吓得捂住了嘴巴。留下两只可怜巴巴的眼睛看着阿芒。

然后,然然随着小句和阿芒纵身从游轮上跳了下来,然然在失重中颤抖地喊叫。

天空泛起了鱼肚白,将周边的云气涂抹上了一层毛茸茸的光芒,像隔着一层毛玻璃在看世界,虚幻且不真实,星星渐渐隐匿在了这片光芒之中。

海面上小句和阿芒面对着升起的朝阳矗立着,海风翻起小句长长的刘海扫过他的眼睛,刺激得他的眼睛发红,产生了星星点点的泪光。

然然问他:“小句你是不是哭了?”

“没有,我在想”小句顿了顿,拂过额前的头发,“是不是要剪头发了。”

“小句你听,”阿芒兴奋地叫喊起来,“门开了!”

“嗯,听到了。”空旷的海面上,在呼啸的海风里,一扇似乎非常沉重的门,在缓缓开启,吱呀声亘古而绵长,像是来自遥远的天界,立体声环绕在他俩的耳旁。

“你们听到啥了?”然然怀疑自己听力有问题。海面上除了呼呼的风声什么也听不到,这里空旷的像是站在了寂寞的荒原,他们像是浮在水面的水黾。

“啊!我忽略掉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然然没有灵力。”

“没有灵力会怎么样?”然然惊恐。

“会被门量子化,再也拼凑不起来。”

然然再次清醒时,她感受到她此刻躺在了一块草地上,周边是扑鼻的青草气息。然后感受到了刺眼的阳光跳动在眼皮上,像是翻滚的岩浆。

“我不是被量子化了吗?”然然问。

“没有,小句给了你灵力。”耳边传来阿芒的声音。

然然的手腕上戴着一只有嫩芽的藤蔓,里面蕴含着小句的灵力。藤蔓上长出细小的根系,扎进然然的皮肤里,它在吸食然然的血液。然然惊恐地指着它,说不出话来。

“放心,耗不了多少血,手镯没有养分的补给,存活不了多长时间。”

“然然,欢迎来到我们的世界。”小句转过身来对然然说。

然然满怀期待地抬起头,看到的是一片茂密的原始森林,然后她躺的这块草地前面是一堆残垣断壁,在漫长的时光里开始风化,一些黄色的地衣从上面长了出来。真是残败的不能再残败。

“你很失望啊!”阿芒不满。

“没有,怎么会失望呢,多好看啊!”

“好了,我们去办正事吧。”小句说。

“这里为什么会变成找个样子。”

“巫妖大战对于我们来说是完败,巫族人几乎灭绝。扶桑也遭受了沉重的破坏。”

“该死的妖族人,迟早有一天我要他们付出代价!”阿芒愤慨。

前往句芒宫殿的路上,小句很沉默,他看着眼前的满目苍夷,目光里掺杂进了一丝哀伤的神色。不过多时,一个塌陷了一半的石制宫殿出现在了他们面前,石块的缝隙里生长出了一颗参天的月桂木,发达的根系虬扎在石缝里,好像是与宫殿融为了一体。小句取下一节月桂木将它融进自己的身体里,随后他小手臂上的木质角质层,一层一层地剥落,露出了下面新生的皮肤。

他们穿过一个塌陷形成的三角形洞口进入了宫殿的内部。宫殿内部似乎没有受到塌陷的影响,保持的还是相对完整。与宫殿浑然一体的王座赫然立在宫殿中央,小句上前抚摸,在很长的时光里原本光滑的表面变得坑坑洼洼,不复当年的样貌。

然然找到了那本记录形骸之术的鳄鱼皮卷,它放在很显眼的位置,似乎就是为了让人发现,她背着小句和阿芒读了起来。那个时候似乎还没有文字,里面的内容是用画加符号的形势展现的过程。然然阅读起来很舒畅,因为外公从小就教她这些符号的含义,这让然然更加清晰地认识到,她真的是巫族人,或许还是与句芒相关地巫医一脉。

形骸之术分为割灵和融灵两个阶段。割灵相对复杂,只有手法老练的巫医才能施术,而融灵就很简单,关键点就是巫医的血液。后面的内容,然然没有再继续看下去,她被阿芒突然的出现打断了,她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将鳄鱼皮卷卷起来,塞进外套的大口袋里。

现在她的担忧是小句的形骸已经出现了木质化,这也就意味着形骸到达了损坏的临界,就算有月桂木的修补,也只是延缓了损坏的进程,就像一个晚期的癌症病人,靠着药物苟延残喘。如果找不到合适的躯体,小句的灵魂就会消散。

小句看出了然然恍惚的神色,问她:“你怎么了,看起来不太好。”

然然摆摆手,她用一个惊奇的发现转移了小句的注意力。“小句,阿芒,你们有没有发现,这里异常的干净,完全不像长时间没有人来过。”然然说出了她进入这里后的异样的感觉。

这个发现突然触动了小句和阿芒的神经,他们相互看了一眼,目光里全是慌乱的神色。然然感受到了阿芒第一次的愤怒。他克制着自己因为愤怒而颤抖的嘴唇,激动地说:“小句,玄冥还活着,那个叛徒!”

小句不是很意外,从他们被无名道人封印开始,他就隐约觉得玄冥还活着,因为那幅画就像扶桑一样也是一个空间,这个世上唯一能创造空间的人只有玄冥,他也是唯一一个能自由穿梭空间的人,说起来扶桑还是玄冥为句芒创造的。

阿芒认定玄冥是叛徒,其实毫无证据,他只是听游荡在世间的极少个巫族说,玄冥为了活命,他与妖族进行了一场交易,交易的筹码是所有巫族的性命和为妖族创造连通天界的大门,传说天界是盘古大神的心脏,那里有丰富的血晶石。

但是后来妖族过河拆桥,玄冥身负重伤遁入地界。联想到此前的巫妖大战,巫族的行军路线只有十二祖巫知晓,但是句芒一出发就中了埋伏,这让他不得不怀疑他们之中出了内鬼,而这个内鬼在后来的很多年里都被阿芒认定为贪生怕死的玄冥。

“小句,快修复窗,我要去找玄冥!”阿芒说。

窗被设置在一棵巨大的月桂木上,通过这里可以到达任何他们去过的地方,这是玄冥特意留下的设置,为的就是句芒能方便地进出扶桑。此前窗在巫妖大战中被损坏了,要修复它必须来到扶桑内部,这也是小句和阿芒来扶桑的目的之一。

阿芒率先冲进了窗内,小句和然然着急地跟了上去,但当他们想穿过窗时,他们却实实在在地撞到了月桂木的树干上。窗不受控制的关上了,仿佛有人在暗中操控一般。

一条黑色的水龙从大门的位置飞快地飞来,向小句和然然射来威力巨大的水弹,他们不得不跳跃躲避,逐渐远离窗的位置。

黑水迅速扩张在他们头顶撑开了一个半球形的结界。

“又来?”然然无可奈何地喊。

小句召唤出一片水生植物,前一批因为吸收了黑水死亡,后一批又茁壮的生长,始终和黑水对抗着,黑死傩也没有机会从黑水里爬出来。

“小句,豁开一个缺口,我有办法出去。”然然对小句说。

他们从缺口里跳跃出来,重新回到窗的旁边。一只巨大尾巴向着阿芒和然然挥来,阿芒和然然轻巧地躲过,但是尾巴的目标其实不是他们,而是他们身后的月桂木。随着一声巨响,月桂木轰然倒地。

苏玉不紧不慢地朝着他们走来,脸上始终带着迷人的微笑:“然然,我给过你机会,但是你选错了阵营!”说着,第二条巨大的尾巴向着他们挥来,带着强烈的压迫感。

“然然,别害怕,这里的窗始终不是设置在什么物体上,而是在那个位置上。”小句控制着藤条,与狐妖的尾巴纠缠。

然然从口袋里拿出那张黑色的卡片,她朝着窗一划,空中出现了一个缺口,缺口越来越大,这原来是一张好用的门禁卡,然然若有所思地想。

小句控制着藤条阻拦苏玉前进的步伐,他现在不想恋战,追上阿芒才是要紧的事情。他用藤条卷起然然,飞入窗内。

然然透过藤条的缝隙,看到苏玉的微笑,让她不寒而栗。

小句和然然掉入了一个空间,这个空间他们从未来过。但是经过判断,应该是处于地下,头顶是巨大的岩石穹顶,上面垂挂着许多的钟乳石,上面还不断的滴下水滴。奇怪的是这里到处散射着蓝光,虽然微弱,但是却将空间照的很清晰。

这个地下空间的庞大,超乎了然然的想象,竟一眼望不到边际。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是一块平原,上面开满了白色的彼岸花。地下暗河在这里缓缓流淌,河水也泛着幽幽的蓝光。

“小重,好久不见!”昏暗的空间里,响起了一个温柔的女声,小句四处张望,却找不到声音的来源。

“你是,后土姐姐?”小句的声音在颤抖。

“这么多年了,我很庆幸你还记得我。”

然然进入这里就出现了异样的感觉,现在头剧烈地疼痛起来,皮肤上开始出现红斑,像是过敏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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