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只寒鸦堆枝衔叶,在沙洲上的荆棘丛中翻飞,老和尚一时之间看得入了神。

十六年前,老和尚和他的师父,还有那些古武同道,他们实在像极了这丛寒鸦。他们也曾衔枝,也曾捡草,期望着,给天下武人一个乡,一个国

而如今物是人非,后来老和尚的师父被道首圈禁烂柯寺六年,落得个郁郁而终的下场。

“无忧无怖,不增不减,无尘无垢,菩提为心”老和尚唱念着,偏偏又感怀着,十六年烂柯寺不下山,又如何能依靠佛偈,便开释去嗔,开释去怒,开释去恨?

他唏嘘,长叹,苍老的身形容色落在小和尚眼里,令小和尚看而不懂。

静默了良久,老和尚深呼出一口气,俄而出声如惊雷!

“无常,多年未见,岂不现身见见故人?”老和尚的话音在山壑江河间传响,朗朗浩浩。

小和尚纳闷挠头。

下一刻,一只苍白的手,竟从小和尚淡淡的影子中伸出!一把抓住了他的脚踝!

“啊”小和尚受惊大叫,老和尚转头怒目!

水泥沙路上,远处驶来一辆黑车轿车。

不多时,轿车近前,在大小和尚身旁停下。

车门打开的一刻,老和尚手中攥着的半截苍白手掌,化作白光消失。

青年人鲜衣怒马,下得车来司机长发,卑颜奴色,也熄火下车,侍立其旁。

小和尚好奇的盯着车上下来的二人打量,他随老和尚久居烂柯寺,本就见人不多,更何况眼前二人,其相真可谓异奇。

身着白色西装的青年人,他的样貌绝对说不上俊朗,从普世审美的角度来看,甚至可称为丑陋,他的丹凤眼狭长,鼻梁很塌,脸部轮廓太过于方正,脸又生得很长,一眼看去,令人不由自主便想起古代朱姓王朝的那位太祖而这些尚不是他长相中最关键的,最关键是,他的眉心,居然长着一条极其明显的竖纹!一条像极了神话传说里,二郎神天眼未开时的竖纹!

至于长发司机,小和尚对他最大的印象,便是头发太长,以一根青绳绑起末梢,长得甚至垂到了膝盖

但见青年人拱拳,向老和尚行以古礼,道一句:“晚辈吴中旭,拜见昙悲大师。”

古礼意重,吴中旭一上来就这番作态,态度不可谓不诚敬,然老和尚却没有立即回应,而是眯起眼眸,凛了容色,盯着眼前的吴中旭,久久不语。

弯腰俯身了半天,一直等不到老和尚回应,吴中旭也不生气,只将心越虔,将姿态越低,态度恭然,且厉声呵斥了身旁长发司机因不满而发出冷哼的行为。

老和尚终于把视线从吴中旭身上挪开。

他转而看向长发司机,出言便是讥讽:“人言头发长见识短,多年不见你这妖祟,今日一见,你除了头发其他的长进当真一点也无!”

老和尚言罢,脸色更冷,复又慢慢悠悠的说出一句:“怎么?用你那种见不得人的下三滥手段试探老和尚,是怕老和尚老得不中用了吗?”

“不敢。”刚被自家少主呵斥过的长发无常淡淡回了一句,竟摆着妖娆态,把他那垂到脚踝的长发拢到身前,细细梳理抚摸起来。

他那副模样,实在像极了一个怀思深闺的怨妇,看得老和尚身后的小和尚一阵鸡皮疙瘩。

小和尚年纪虽小,倒也聪明,从他们的三言两语对话中,一下子就猜出了之前师父掌摄的房檐水滴、震散的影中怪手,应当是出自长发司机的手笔。

见无常这番作态,老和尚也彻底没了跟他计较的心思,一头几十年武道无有长进的吴门奴鹰犬,若抓着其刻意恶心人的冒犯不放,难免自降身份。

重新将目光转向吴中旭,老和尚先是摊了摊手,示意他直身,而后说道:“武帝近来可好?”

吴中旭谦和一笑,应一句:“上尊他老人家安好,临行前,他还嘱托中旭,见了昙悲大师,一定代他问好。”

昙悲点了点头,终于说起正事:“既然你们也到了此处,想来也是来调查高乾煜之死?”

吴中旭仍是点头,而后看向白沙江潮的澹澹水流,皱眉。

“不瞒大师,中旭比您早到宁市的这几日,一直带着家人在此寻究,虽然能循着高乾煜遗留世间的微弱炁确定大致方向,却一直难以找到其尸骨,这让中旭好生费解。”吴中旭口中的“家人”,指的自然是长发无常。

听完吴中旭的陈述,昙悲回望,目及远山。

无来由的,这位古武名宿,竟叹了口气,露出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看到昙悲大师这副容色,吴中旭眉头皱得更紧了,知道老和尚神通广大的他,自然明了,这老和尚应该是获知了某种不好的信息。

昙悲沉默,吴中旭也不心急,只静静等待老和尚的下文。

过了许久,老和尚又复叹息,终是缓缓开口

“如贫僧所定不差,高乾煜应当是被镇在了山下。”老和尚说完,一指远处青山。

吴中旭和长发无常循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各自悚然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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