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降,天气转冷,时节入了深秋。

六点过后,天边开始泛起鱼肚白,僧人带着年幼的徒儿,早起做功课,已经过去了一个多小时。

简陋的农舍里,一老一小两个和尚对坐于檐下,皆穿得比较单薄,老和尚轻轻阖着眼,极富规律的敲击膝前木鱼,小和尚面前摊开着经书,把一段楞严经念得磕磕绊绊,令老和尚始终眉头微皱。

“一切众生,从无始来,生死相相续,皆由皆由”

“皆由不知常住真心,性净明体,用诸妄妄想,此想不真,故有轮转。”

稚气未脱的断续念经声絮叨,低沉如蚊蝇,及至农家主人起床走进院子伸懒腰时,恰好看到小和尚正在挨老和尚的戒尺。

老农看而失笑,走近老小两和尚,虔诚的合十拜礼,问候了声:“师傅早。”

老和尚看到老农过来,收起戒尺,欠身合十还礼。

“阿弥陀佛,施主早。”

老农错开视线,看向老和尚身后的小和尚,笑着劝了句:“小娃儿念经用功些,不就挨不着师父的打了?”

小和尚把鼻孔一仰朝天,傲娇的哼了一声,慈祥、但却大字不识一个的老农,明显入不了小和尚的法眼。

老农见小和尚如此态度,也不生气,只继续乐呵呵说道:“我家小孙子今年也和你一般大小,他爹妈打电话回家来了,也是经常念叨他的学习哩。”

小和尚不以为意,暗自想着“世俗界的义务教育怎么能和我禅门首院烂柯寺相提并论?”

当此时,房檐上滴落露珠

晶莹剔透的霜露在晨初天色下闪烁出光泽,眼看着就要滴进小和尚单薄的僧衣后领

“阿弥陀佛”老和尚浅吟佛谒,枯瘦的老手刹那探出!

其动作有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循!在老农和小和尚眼中,他仿似只是抖了抖僧袍。

而那滴露珠被他抓握,濯湿手心,蒸发成气。

而后,他抬头,望向平房屋顶。

屋顶什么也没有,老和尚无奈摇头。

“今天的早课就到这儿吧,把经书木鱼收拾一下。”他背对小和尚吩咐完,又冲老农道:“劳烦施主,昨天请你帮忙的事”

老农依旧是那副笑眯眯的模样,问了句:“老师傅这么忙着进山?”

老和尚露出惭愧笑意,偏是这般作态,再加上他慈眉善目的模样以及昨日就给了老农的不菲辛苦费,令老农实在拒绝不得。

“电瓶车应该充好电了嘞,等我先和老伴讲一声嘛。”老农说着,转身回房。

待老农离开后,老和尚才摊开手心。

小和尚冲自己师父的手掌看去,不由骇然一惊!师父枯瘦皱皮的手心,居然呈现出不正常的青紫,甚至那青紫还正沿血管,朝着手腕蔓延!

“师师父”小和尚迟唔,想起了刚才师父他老人家的动作。

老和尚只是笑了笑。

“用这种手段试探贫僧,是怕老秃驴老得不中用了吗?”他似自言自语,又似与人交谈,可此刻院子里除了师徒之外,再无他人。

老农把电动三轮车骑出来时,老小两和尚已经等在院门口。他打招呼示意师徒俩上车,坐在电动三轮后车厢。

老和尚牵着小和尚,扶他上三轮车,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他手心的青紫淤黑,早已经散去无形

待师徒两人皆坐上三轮车后,老农发动车子,沿水泥沙路往后山开去。

一路上,老和尚武老农有一搭没一搭的唠着闲磕,小和尚则仔细掌着挂在脖子上的罗盘,留意指针方向的变动。

早上的霜露寒冽,小和尚的光头与小脸被风吹得通红,他不断呵出热气,在空气中液化成白雾,被吹散在山路回转之间。

老和尚皱着眉,一边应付老农,一边掏出毛笔,在左手那团麻布包裹着的黑血中沾蘸,点画于空气,点画于幼徒脖子上挂着的罗盘。

约莫过了半个小时,罗盘指针终于不再摆动,而是紧指某个方向。

“师父,师父,罗盘不动了。”小和尚向师父报告着罗盘情形,而他的师父,只粗略暼得罗盘一眼,便示意老农停车。

师徒俩从电动三轮上下了来,老和尚向老农道谢,同时也道别。

老农收了老和尚掏给他的又几张红票票,乐呵呵骑着电动三轮远去,老小和尚则在原地驻足。

师徒两人临江河,江河中央有沙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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