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请……”
“驾!”
“大人慢走!”
朱和垠出城的马车仅在外城城门遭遇短暂的检查,随后便驶出了城门的甬道,来到了城外那宽十丈的护城河石桥上。
来到这里,朱和垠便已经可以看到城外的集镇了。
伴随着北京城聚集起二百多万百姓开始,大量集镇便在护城河外崛起。
仅仅十八年的时间,它们便已经将整个京城外城给包围。
如果以后世的角度来看,现在的京城城镇区已经达到了后世四环的地步。
不过,这并不阻碍城内外的贫富差距。
在马车驶入东直门的一个集镇后,朱和垠便可以看到大街上充斥着穿着短衣长裤的百姓。
尽管都是白布制成的衣服,但这些衣服看上去已经穿了有一段时间了。
在集镇里,一套普通白布制成的成衣需要五十文,而百姓们往往会穿一两年才会更换新衣服。
城内的人不好找工作,城外也一样。
尽管一套成衣只需要一个力夫三天的工钱,但大部分百姓一年里也很有超过三个月的工期。
他们之中的大部分人,主要收入来源还是种地,而官府分给他们的土地,往往在走出集镇十几里、乃至几十里的地方。
朱和垠没心思看集镇,而是把注意都放在了马车走出集镇后的景物上。
在马车刚刚走出集镇的时候,这里和大明大部分地区一样,百姓们轮换使用着拖拉机进行耕种,一些早早种好作物的农民则是在地里弓着腰拔草。
拖拉机的出现确实让农民的负担变轻了,一个生产队只需要出十个男人,就能干完几百亩土地的活计。
在春季的太阳下,他们几乎都光着膀子,把上衣放在了树下挂着。
朱和垠看了一会儿,没让车夫停下。
马车朝着城外渐行渐远,而一路上负责护卫的锦衣卫也在马车来到偏远地区的时候从后方追了上来。
马车出城十余里后,出现在朱和垠面前的虽然还有大片耕地,但却没有了成建筑的存在。
农民们不可能每年耗费两个时辰的时间在往返的路上,因此出现在这里的便是一个个草棚。
每个草棚对应一个生产队,他们几乎要在春种和秋收这两个最重要的季节生活在草棚里。
每个生产队会以每日三户的形式派出一人来送饭,那是他们这个季节为数不多能和家人见面的时候。
朱和垠的队伍吸引了田间干活的许多百姓注意,但车队并没有停下,而是又往前走了七八里,随后才缓缓停下。
田里干活的百姓见来了车队,纷纷停下了手上的活计,只有一个带着草帽,光着膀子的人蹲在田里,为已经种好的稻田拔草。
朱和垠下了马车,他走到水泥路边的土路前,想也不想的就下了土路。
他走下了土路,并向着田埂走去。
四周的农民很难想象像朱和垠这种身着名贵绸缎的贵族子弟会亲自下田,并好奇他来这里干嘛。
顶着农民们的注视,朱和垠走到了那头戴草帽男人背后的小路上,对着五六步外,蹲在田里的男人开口:
“小王叔,你估计的战事来了……”
田间、朱和垠一开口,田地里的男人就停下了举动,随后转身看向了朱和垠。
他头戴着草帽,身上皮肤黝黑,年纪不过二十出头。
虽然皮肤黝黑,但他长相却不差,加之起身后身材高大,因此显得格格不入。
他一步步从田间走向小路,随后当着朱和垠的面走上这泥土小路。
在他和朱和垠站在同一条路上的时候,那六尺有余的身高让人生畏,比朱和垠高出几乎一个头。
“战事来了,那我爹催我回家的书信估计也快来了。”
男人洗了洗脚,随后当着朱和垠的面穿起了衣服。
琅琊郡王朱慈煌,齐王朱由检第九子,去岁南北顺天大学联考双料状元,被皇帝朱由校口称“似吾弟”的人……
望着他的背影,朱和垠对自家这位比自己还小四岁的皇叔有些感慨。
明明才十八,但不管是政治还是军事都有自己的独到见解。
“如果我也有这样的能力,那或许父亲会对我的话上些心……”
朱和垠不免想到了自己所看到的百姓情况,心里不由有些难受。
“北直隶的水稻我看了,应该是多年没有休耕导致的病虫害,来年北直隶水稻得休耕一年了。”
朱慈煌穿上了一身普通的短衣长裤,看上去不像是一位郡王,倒像是军营里的勐将。
至于他所说的话,原因是他在顺天大学主修农业所致。
“这件事我做不了主,你得进宫和父亲、皇祖父说。”
朱和垠开口回应,同时也表达了自己在宫中的尴尬局面。
他虽然已经入东宫辅政数年,但一直没有自己的班子。
不是他没有能力,而是他不能组建,毕竟朱慈燃还不是皇帝。
况且,朱慈煌在朱由校他们眼中的地位确实比较重,或者说应该说是朱由检的子嗣在大明的地位都很重。
“事情我会去找皇伯父说的,走吧。”
朱慈煌应了下来,同时也和朱和垠走向了水泥路上的马车。
二人先后上了马车,朱和垠在上车后也没有坐在主位,而是和朱慈煌一起坐在左右两侧,对立而坐。
“今年各地奏疏都提及了用工问题,齐国没有遭遇这个问题吗?”
朱和垠没有直接开口让朱慈煌帮忙,而是旁敲侧击。
虽然比朱和垠小了四岁,但由于朱慈煌生的晚,又由朱由检亲自带到十二岁才被送来大明,因此他自然耳濡目染许多。
朱和垠的心思在他面前展露无遗,但他并不以为意,而是开口说道:
“这件事情,我爹早就说过,眼下大明应该重视的是民生上的研究。”
“之前大兄加大了对内燃机的研究,这是正确的,但这却解决不了大明目前的问题。”
“我和我爹私下书信聊过大明的事情,说到底无非就是将军费削减,加大民生投入来增加就业岗位罢了。”
由于学习接触的教材都是朱由检所写,因此朱慈煌和朱和垠的话述已经偏向近代。
“可是……国朝当年基建的各种工程,理论上还能再用十几年……”
朱和垠有些犹豫,但朱慈煌却摇头道:
“这和用多少年没关系,你我都能看清楚的事情,你以为朝中的大员看不清?”
“关键的不是基建,而是削减军费。”
“可是如果要削减军费,军中将领必然不愿意,而这也是你父亲迟迟不敢动手的原因。”
“对罗刹国的战事,便是削减军费前的妥协。”
“一场战争,军中将领能分到数百万两银子。”
“只要银子到手,他们自然就会松一松军费。”
“不过这个关键在于,他们会松几年……”
朱慈煌提到了五军都督府的事情,这也是眼下朱由校和朱慈燃最头疼的事情。
他们可没有当年朱由检那样的威望,就眼下大明军中的情况来说,哪怕把朱由检从齐国搬回来,他也需要准备许多才能让军中将领低头。
以武起势的弊端就是这样,但当年的朱由检没有办法。
武官势大,总比满清入关要好得多得多。
况且,在朱由检执政时期,他确实把文武之间的平衡玩得很好,而且也告诉了自家哥哥应该怎么选用阁臣。
在朱由检看来,制衡文武确实很简单,他怎么能想到武官能被放纵到如今这种地步。
他费力把军队削到六十余万,结果这才十几年,又涨回了七十几万。
削减军费,不管是裁军还是削减各类物资,这都不是容易的事情,不是谁都敢像朱由检一样,把明军从二百万削减到六十几万的。
“这件事情,具体还是得看我爹。”
朱慈煌不等朱和垠想好就开口道:
“我爹那么多年没有回大明,如果他能带辽东侯、宣化侯等一众侯爷回来,那估计不用妥协,也能削减军费。”
“只是我爹的身体近来似乎不好,两个月的舟车劳顿,恐怕……”
朱慈煌面露担心,这让朱和垠刚刚升起来的信心又瓦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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