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十几日在宫城里不见顾景星的人影,她去神武门问,只知道他领了三千亲军卫步军来了坝上草原,未曾想这些精美可爱的毡帐,竟是他的主意。

茫茫的草原在午后的日光下渐渐泛黄,她在接驾的人群看见有一个劲瘦的身影,在三千护卫的侧旁抱臂而站,草原的温风拂过他的面庞,他转头去听士兵回事,认真的眼眸像藏了一颗星子。

他没在看她。

小小的失落攀上了乘月的眉头,她无暇收拾这一份小心思,只听身边的女孩子们都在跃跃欲试,鄱阳长公主笑着牵住她和姜释云的手,引孩子们往毡帐去。

车马坐的劳顿,人人都要入毡帐休憩,乘月同苏元善住进了那顶最大的毡帐,一切自有云遮领着宫娥们收拾,小公主只管攀着毡帐门,往草原上探看。

顾景星好像很忙,忙到乘月的视线扫过一整个草原,都没瞧见他的身影。

到了晚间时,离毡帐百米处果然点起了篝火,因是十几根木柴架在一起,专请来管篝火的牧民又往里头填了许多干牛粪,那火便燃的熊熊,为很冷的草原之夜献上温暖。

有公主殿下在的地方必不会有人太敢放肆,南书房的女孩子在篝火旁坐的乖巧,待东宫的两位少年公子来到时,女孩子们就更拘谨了。

因太子殿下巡视中原,东宫书房便停了课,太师便叫少师将东宫的两位侍读带来秋游,这二人一位乃是钺戎王的幼子张垂恕,一位乃是平南侯的稚孙辛驰原,他二人均是十六岁的年纪,仪表俊秀,有着明月朗星的形容气度。

乘月围坐在篝火旁,小脸被篝火映照的红扑扑的,一双大眼睛眨也眨,耳中虽听着少师同鄱阳长公主说话,眼睛却在目之所及处,搜寻顾景星的身影。

他去哪儿了呀?如何同在一片星穹月庐下,却怎么都看不见他。

苏元善递来一杯果酒,乘月接在手里,将将触在唇边,却见那毡帐旁颀秀的身影走过,是顾景星!

乘月心里一跳,再望过去,他低垂着眼睫,安静地听眼前护卫的禀报,似乎全然没有注意到乘月望住他的视线。

失落啊,一点一点漫卷上乘月的心,她扁着嘴收回了视线,将手里的果酒饮下。

鄱阳长公主最是闲不住了,瞧着学生们都拘谨地坐着,便笑着提议道:“你们平日里都玩些什么?倘或说不出,咱们便学着牧民们,围着篝火跳舞得了。”

中原的世家贵女哪里会跳舞,纷纷笑着提议,姜释云是鄱阳长公主的女儿,此时挽着自家母亲的手,高声说着:“少师曾经给我们玩过一个,选定一册书,人人问一个问题,之后随意翻开一页,便是答案了。”

万秋棋却说不好,“倘或翻书时一个不小心,落进了火里可怎么好。”

少师倒很赞同,问向东宫书房的钺戎王世子张垂恕,“你们有何提议?”

张垂恕是位稳重的少年人,闻言细思了一时,笑着回话:“学生的故乡在钺戎,那里也有千里万里的草原,那里的牧民围坐在篝火前时,会说出自己一直以来的心愿,再指定篝火前的一人为他实现。少师以为如何?”

少师还未做决定,鄱阳长公主却拍手笑起来,“这个委实有趣。只是有一样,甭管什么样稀奇古怪的心愿,只要说出来,那都得去满足。”

长公主殿下发了话,那便是定下来了,于是叫宫娥内官们上酒,姜释云最是机灵古怪,悄声问乘月:“公主为何转眼珠?一时可别叫我捡牛粪呀。”

乘月就笑她,“我的心愿很珍贵,才不会捉弄你。”

少师最乐看孩子们说笑时的样子,轻抿了一口果酒,抬头见远处鸦青色的天幕下,亲军司步军统帅顾景星正走来,额心轻蹙,似有疲累。

他有心结交,这便站起身走过去邀他。

乘月饮下半杯酒,再一抬睫,却见顾景星同少师比肩而来,在她斜对面一同坐下。

小公主的心雀跃起来,望过去时他却垂首,良久似乎察觉了乘月的视线,他微怔了怔,眼睛里便有了清浅的笑。

乘月的心扑通扑通地跳,垂下眼睫,再去看他时,便把眼睛藏在琉璃酒杯后去看,琉璃酒杯照出了双影儿,他在迷离的浮光里低头轻笑,像是察觉了她在偷看。

旁人说了什么心愿,乘月一个也没听,只一心偷偷看顾景星,直到元善扑上了她的肩,笑着唤她。

“公主有什么心愿?要同谁说?”

乘月回过神来,小口饮下了琉璃杯中的酒,小脸儿便红扑扑的。

“我希望……”她看向斜对面正垂首望着眼前篝火的顾景星,嗓音里带着小小的希冀。

果然那温风如酒的步军统帅轻抬了眼睫,定定地望住了她。

篝火烧的热切,小公主的嗓音温软,“希望我每一次看向你时,你也在看着我。”(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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