睢昼果然停下了脚步。
他离门帘只有一步之遥,好似下一刻便会夺步离去。
鹤知知心悬在了喉咙口,突突直跳,生怕再说错一句话,便真的会将他气走。
但是越紧张,越是头脑犯浑。脑袋里的想法越来越多,却捡不出一句适合说的话。
鹤知知坐在床榻上,犹如火山煎熬,无措又紧张,求助一般,低低又喊了一声:“睢昼……”
睢昼微微侧过身,似是有些要回头的意思。
鹤知知看过去,能看见他浅浅咬着一点唇瓣,像是受足了委屈。
鹤知知心里更是不好受,瞬时间软了大半,已经下了决断,定然是自己错怪了他。
地方神祠做的事,其实并不一定与睢昼有关。
但若是无关,便更加可恶。
连国师的意思都不遵从,这种地方神祠还有什么存在的必要?无非是搜刮民脂民膏的另一种形式罢了。
鹤知知对睢昼道:“我不是故意要这么想的。但是,你手中的权力的确已经威胁到了朝廷。那些神祠之中藏污纳垢,早就不像你信仰的那般纯粹,不如早早取缔,你也不必遭到那么多怀疑。”
说完,鹤知知有点后悔,觉得自己又冲动了。
这些事情,回宫之后什么时候不能说?
她为何非要挑在现在开口,睢昼听了定然不开心。
果然,睢昼背影凝滞,方才柔和些许的面色似乎又清冷疏离起来。
他再也没给鹤知知反悔的机会,大步走了出去,鹤知知听见外面开门又关门的声音。
“啊……”
鹤知知烦恼地仰倒在枕上,拿手臂遮住眼睛,踢了几下被子泄愤。
她明明也没有那么笨嘴拙舌,为何偏偏在睢昼面前,关键时刻就不会讲话了。
室内昏暗,光线蒙昧,想必是睢昼为了让她多些睡眠,特意布置成这样的。
如今福安受伤,此处与她最亲近的、地位最高的,就是睢昼了,一路上的衣食住行,大约都会交给睢昼安排操办。
鹤知知心道自己也确实是做得不对,一面接受着他的照顾,一面还要惹他生气。
终究精神还是没有完全恢复过来,她靠在枕上躺了一会儿,就昏昏沉沉地眼皮变重。
半睡半醒的时候,她漫无边际地想到福安,想到在树林里侍卫们冲杀、飞溅的血珠,劈头砍下的利刃。
心口又咚咚快速飞跳起来,扯得胸前隐隐作痛。
但不知怎么的,又想到温暖宽阔的怀抱,独特得在树林间也能轻松辨认出来的草木清香,宽厚的肩膀,可以倚靠的坚实的胸膛。
得救那一瞬间,涌上来重生一般的喜悦和欣喜,带来的是无法取代的安定踏实。
鹤知知卷了卷被子,将自己包裹起来,便好似还被揽在怀里一样,可以安心地睡去。
入梦之前最信任的人,却也是她方才提起所有力气质问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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鹤知知后来去看了福安好几回,直到看到福安趴在软垫上和人嗑瓜子闲聊,才觉得放心了些。
谭家的事还悬而未决,虽然谭经武被擒,但却还有一大堆问题等着回宫去审。
他们得启程回大泗城,福安伤在背上不便挪动,鹤知知便将景家军中的医师留下来照料,等他完全痊愈了再回来。
福安自然是恋恋不舍,等到临行前,更是几乎要垂下老泪来:“公主长这么大,老奴就没离过身边,这一路上,公主吃饭、睡觉,都得劳烦国师大人看护了。”
鹤知知有些尴尬,眼神下意识地撇开。
睢昼正站在旁边,应下了福安的话,还和他问候宽慰了几句,但却一眼也没有看鹤知知,也没有同她说一个字。
自从那日鹤知知将人气走之后,两人便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彼此见面不说话,偶尔迎面撞上了,睢昼也只是拿余光默默地盯她一会儿,看完就扭头走开,一句招呼也没有。
福安还并不知道她与他们的救命恩人闹翻了呢。
鹤知知干笑两声,和福安告别,钻进了马车。
回程时,鹤知知一听见马蹄声从旁边经过,就忍不住掀开帘子去看,却每一次都不是睢昼在旁边停留。
鹤知知叹气的次数越来越多。
倒是景流晔来找了她好几回,插科打诨,好似很有话和她聊。
鹤知知和景流晔顶多算点头之交,原本不大愿意与他聊天。
但看在景家营救有功的面子上,每每对上他,鹤知知还是保持着礼貌的好颜色。
但是再好的修养,也抵不住景流晔总是拿着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来献宝。
有一回景流晔摘来一个丑得五彩斑斓的果子,非说很甜,要鹤知知尝尝,鹤知知说胃中泛酸,假笑着收下了。
后来又捉来一只口齿锋利的小虫,要鹤知知听一听,是不是比蝈蝈叫得好听。
终于有一回,景流晔捧来一只蟾蜍,差点蹦到鹤知知脸上,鹤知知忍不下去了。
她从行囊里翻出福安准备的祛毒散,用手帕包着递给了景流晔,免得碰到他的手,并嘱咐他到一边去玩,最好是不要接近她的方圆三尺之内。
景流晔蒙头蒙脑地应了,还说了句谢谢,拉着马哒哒地走开。
睢昼从后面策马追上来,冷眼瞧着他,和他手里的东西。
一方手绢,柔软馨香,还有一个玉白瓷瓶。
“这是何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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