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冢朔星绷紧了身子,唇开合几下,没有说出话来,只沉默着将手往外拽了拽。

“不是要走吗?”抓住他的人弯了弯银灰色的眼眸,额前的褐发胡乱翘起,俊朗的面容上是几分明显带着调侃的笑意。

这是长冢朔星十三岁后再也不曾见过的父亲的面孔,轻挑的笑容和熟稔的态度让他连怀疑都无法升起。

这不可能……他的父亲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又为什么会认出他?现在他顶着的可不是长冢朔星的面容,而是毫无关联的松谷矢的模样!

“好了好了知道你很激动。先别问,你不会想一直呆在这儿。”察觉到长冢朔星的抗拒,男人打断道,任由与自己差不多高的男人在前面带路,拐进一个偏僻安全的巷子里。

“虽然我乐意向乐于求知的儿子坦白,不过我也不确定你知道了多少,我又能够告诉你多少。”长冢夜摆了摆手,一拍额头,“哦对了,你应该不信我……额,我曾经告诉过你,我用一个最简单的加密方法为我的工作单位命了名,你应该还记得?”

“啊,我知道。”长冢朔星看着这人熟悉的说话方式和性格,略有些艰难地开口,语气难免有些怀念。“zosk就是时间……”

他眨了眨眼,避开那双与自己过于相似的银色眼眸:“你们……”

“别,我不知道不能说不了解!你可千万别开口,你美丽亲爱的母亲还在等着我回去。”长冢夜赶紧打断他的话,凑上前来。

这一靠近,他便闻到了长冢朔星身上沾染的些微酒吧里的酒味,夸张地抬手扇了扇,“你这怎么一身酒气?我把你养歪了?”

“别这种表情,儿子回来也不来看我们,我就好心前来关爱一下。怎么样,我还是英俊潇洒玉树临风,一如以往,对吧?”

“……“

“别生气,其实原本我也不确定研究方向对不对。”长冢夜扯了扯这副皮囊的嘴角,抬手摸过长冢朔星的脑袋,仿佛在安抚他的灵魂,“如果你遇到了什么是我们的错的话,我先道歉。”

“总之长话短说,我是来给你提醒的。”长冢夜全无面对顶着他人躯壳的成年儿子的生疏尴尬,“你的这些身份,男也好女也好,好也罢坏也罢,你可以是他们。但是,绝对,绝对不要让他们成为你,也不要去更改原本的结局。”

他尚年轻的父亲面上带着认真,叮嘱着自己独身一人的孩子:“我知道你一定会有自己的打算。我只提醒一件事,你一定要记住你身在何方,所遇何人,要记得还有人在等你去完成约定。”

“为什么?”

“你见过钉钉子吧?如果一枚钉子歪了或者被拔掉了,主人要么会舍弃掉这个部件,要么就会换上一枚新钉子。”

长冢朔星默然一瞬,忽然开口:“你是什么时候第一次遇到的格兰威特?”

又是什么时候在zosk内部留下了那样一张记录?

就算有些事不能直说,这种也能透露吧?

那双与他本人相似的眼眯起,他听到对面的人砸出的答案。

“这只是一个尝试。我不确定你想要的答案,我唯一见到你的时侯——”

“正是此时,就在此刻。”

——————————

黑泽阵混在人潮里离开了那个俱乐部,转了一圈,确认无人追踪后回到了松谷矢的车上。

中居佳乃塞给他的纸条上的话仅仅短短一句。

“格兰威特从旅馆拿走了东西。”

黑泽阵冷嗤一声,明明有邮件可以用,偏偏要用纸条送到他手上,难保不是打着和栽赃嫁祸相似的主意。

他将打火机摸出,放任这张纸条被火舌舔舐消亡,或许是此前历经陷境导致打火机出了什么问题,他连着按了几下,才点出那点微小的火苗。

纸条的底部,那句话的下面,写着一行更小的字。

“他可不是去救你的。”

松谷矢悄然走到了附近,瞥了黑泽阵一眼,没有说什么,径直拉开了车门。黑泽阵手指一拨,“啪嗒”一声将打火机合上。

“遇到麻烦了?”坐到副驾驶上,黑泽阵侧身扣上安全带,一边顺口问到。

“不算麻烦。”松谷矢道,“走了。”

黑泽阵没有从他身上发现什么异常,也无法透过那双暗青色的眼睛看出什么。

不过……那并不重要。

他将那两行字翻到心底,到底留下了些痕迹。

隐隐的烦躁扑棱起来,黑泽阵不是擅于忍耐的性子,又不知如何向松谷矢开口。

松谷矢在旅馆做了什么原是与他无关的……但他都已经将最为珍重的东西交付了出去,索要一份保证也无可厚非。

正好到了需要采购的时间,松谷矢顺势将车开到了超市。黑泽阵正欲开门跟上,却注意到车上一点异样。

他侧过身,蹭着车内的灯光,两指精准从驾驶座上夹起一丝褐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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