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安宴在昏暗的房间中睁开眼,掀被起身,面色阴沉。

他平生最讨厌两种人,第一是背叛他的人,第二就是吵他睡觉的人。

姜安宴深吸一口气,勉强压下些许心底的烦躁,随意披上一件外衣走出房间,正巧碰上往偏殿赶来的禄禧。

禄禧连忙向他禀报:“陛下,大事不好了!有刺客于主殿内行刺!”

姜安宴冷冷看他一眼:“孤听得见。”

禄禧看出他心情处在极端烦躁的边缘,识趣道:“是。那……老奴这就去传唤柳太医?”

“不必。”姜安宴冷笑,“孤倒是要看看,哪个毛贼胆子这么大。”

“……是。”

禄禧乖乖闭嘴,跟在姜安宴身后一道往主殿去,而这一路上连一个“救驾”的侍卫都没有,只有在主殿门口惊慌失措的小鱼。

“陛……”

小鱼一见到姜安宴,着急得几乎就要脱口喊出一句“陛下”,又像是害怕打草惊蛇,咬住舌尖将余下的声音收住。

姜安宴看都没看他一眼,径直往俞逸明休息的内室去,就见俞逸明与蒙面刺客已经陷入僵持的局面。

俞逸明病未好全,此刻于门帘附近勉强维持着站立,左袖处已晕染出大片鲜红的血迹,右手握着一把匕首,死死盯着刺客的方向。

浓烈的血腥气味几乎是顷刻间就开始吞食姜安宴的理智。

他紧紧攥住手心,勉强保持清醒。

俞逸明余光中瞥见姜安宴的身影,似乎还有一瞬诧异,没想到先来的人不是侍卫。

但是在诧异的同时,他本能地往姜安宴方向侧去一步。

自己病上加伤都快撑不住了,还企图保护他?

自不量力。

姜安宴冷漠地看着他:“让开。”

俞逸明顿了一下,沉默退开。

旁侧的蒙面刺客不经意向后退却小步,似是忌惮姜安宴清醒状态下的实力。

姜安宴留意到他的细微动作,冷笑:“你还不配让孤亲自动手。”

“魏影。”

“属下在。”

魏影忽地越窗而入,挡住刺客的退路,手中一柄长剑在月光下泛起霜白寒光。

刺客见状,许是明白自己横竖都是死,干脆孤注一掷,猛地提剑刺向姜安宴方向。

魏影阻挡不及,眼见着刺客就要冲到手无寸铁的姜安宴面前,俞逸明骤然发狠,以一把匕首生生抗下刺客的长剑!

然而俞逸明伤病交加,本身就使不出多少气力,仅仅是这一下就被震得手心发麻。

偏偏是在这种时候……!

俞逸明咬牙,拼尽余下的力气将刺客给挡开。

所幸魏影反应也很迅速,当即上前,彻底阻拦刺客再要进攻的企图。

姜安宴从头到尾动都不曾动过,冷漠地旁观战况,镇定得可怕。

他身上只披着玄色外衣,明明是很随意的打扮,却无端透露着令人畏惧的威压。仿佛只是随意的一站,便可独步天下,傲视群雄。

——那是浑然天成的,上位者的气场。

俞逸明稍稍低头,遮挡住眸中思绪。

他袖口的大片血迹仍在晕染,轻轻攥着手中匕首,一副柔弱可怜的模样,全然没了方才拼命的狠劲。

姜安宴看他一眼,没说话,转身就往外边走去,只给屋内的魏影丢下一句轻飘飘的“留活口”。

得到魏影打架之余的回复后,他没再多管,径直往外室去。

禄禧已经提前准备好兑了药水的茶,见他出来恭敬迎他坐下,将茶递到他手边。

小鱼则是提了个药箱,想来也是禄禧翻出来的,先给姜安宴行个礼,随后便忧心忡忡地去找跟出来的俞逸明,要给他左臂伤口上药。

俞逸明往姜安宴那边看去一眼,得到默许后才走到稍远些的位置坐下,将袖子卷起来,方便小鱼上药的动作。

姜安宴暂时没管他,连喝了三杯茶水,总算将心底的烦躁压下去些许,但远远达不到平日喝完茶水后平和的状态。

他按了下太阳穴,将茶杯放下,任由禄禧为他倒满第四杯茶水。

口中苦涩渐渐浓郁,这次他没急着喝,往俞逸明那边看去一眼。

小鱼对于包扎伤口的事情不是很熟练,俞逸明正专心于轻声地指导他。

由于小鱼是半跪在椅子前,俞逸明的视线稍稍朝下,眼睫轻颤,本就虚弱的嗓音放得轻而软,不管是谁看了或许都只会觉得他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娇弱美人。

——当然,目睹他连抵挡刺客都很艰难的姜安宴也是这么认为的。

但姜安宴也看得很清楚,就是这般病弱的人在方才刺客扑上来的那一瞬间,眸间多出了往日从未有过的凶狠。

就好似绝境中的野兽,在刹那间爆发出近乎不要命的拼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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