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时被叫回来加了个班,”林一笑坐在吧台前,莞尔问,“今天这么早就关店对账?”
“没有,这不没怎么有人来嘛,就准备对对账,反正一会儿也得对,早干完还能早下班。”赵婷丽笑道。
她合上账本,问:“还是满冰美式?”
“不用了,这个时间点喝上是真不用睡了,”林一笑的手指在吧台上敲打着,她漫不经心地问到,“丽丽,你这是升职了?”
赵婷丽一愣,否认道:“没有啊,你不是知道嘛,我就是在这儿兼职当个店员,挣点买画材的钱。”
“那你们老板还挺信任你的,”林一笑浅笑,说,“对账这种事都能放心交给你来干,赵同学,升职有望啊!”
赵婷丽神色一僵,讪笑了几声,说:“升职谈不上,我从大一开始就在这儿干,老板信得过我,就把这活交给我了。”
“是嘛,”林一笑佯装意外的说,“话说回来,你老板不是专门开店的吧,我算是咱们店的vip客户了,三年来愣是没见过他一次。”
“哈哈哈...我也不太清楚,老板的事,我个兼职的也不好多问。”赵婷丽说着,不自觉摩挲着手边的账本,这点小动作自然没有逃过林一笑的眼底。
她轻笑了声,给赵婷丽递上了台阶:“今天不想喝冰美式了,外面海报上贴的是新品吗?”
“啊,是的,”赵婷丽暗自松了口气,“雪顶陨石拿铁,林医生要尝尝吗?”
“嗯,”林一笑轻松道,“我也跟跟时髦,麻烦了。”
“不麻烦,”赵婷丽话音刚落,就想到雪顶白天已经用完了,忙说,“哎呦,林医生,雪顶已经没有了,要不您换一个?”
“不用,没有就不加了,陨石拿铁我也没喝过,在我这都算是新品了。”林一笑很好脾气地说。
“林医生,您这脾气真是太好说话了,简是服务业最喜欢的客人,没有之一。”赵婷丽感叹到。
“客气了,大家都是讨口饭吃,算起来我们这行也算是服务业了,都不容易。在外面要面对一团乱麻的事业,回家了还得被家里催婚,说多了都心累,哎,”林一笑说,“丽丽你这么漂亮又上进,不少人追吧?”
“害,”赵婷丽的手一顿,垂眸说,“我这种家庭情况,能上大学都是幸运了,哪里还有资本去谈恋爱啊。”
林一笑笑得和颜悦色,演起了知心姐:“咱们哪里差,要长相有长相,生活费都能自己挣出来,比身边那些每个月月底才和爸妈联络感情的同龄人强出了不是一星半点,是他们配不上你,千万不能妄自菲薄,”
赵婷丽莞尔,和林一笑有来有往地相互吹捧了几个回合,等到咖啡做好了,两人才默契地终止了这场没有意义的社交礼仪。
林一笑把车停回了医院的停车棚里,手腕上挂着咖啡袋,边走边复盘刚才和赵婷丽的对话——她虽然是咖啡店的vip客户,但和赵婷丽也不过是单纯的买卖的关系,如果不是潘越华出事的时间点太巧和了,她估计到这家店倒闭都不会套赵婷丽一个美院学生的话。
潘越华是一周前出现不适症状,而一周前,她在这家店里遇到了潘越华。
而且,林一笑可以肯定他说谎了——他那天明明没有值班,为什么要扯谎说和同事换班了?
如果是在家,那他没有必要说谎,他们夫妻感情好的全院闻名;以此结论倒推,他谎称值班的那个晚上,既不在单位也不在家。
潘越华一位肾内科医生,医疗圈里见不得光的事无非那几样:倒腾医疗器械买卖从中赚取差价;参加各种人情饭局收点红包,安排专家号;最次劈个腿 ,出个轨,当一次隔壁老王。
人类出现的那一刻起,基因里便刻着自私两个字,所以人很难离开声色犬马,很难走出美人在侧、红袖添香。
潘越华就算有心想插手医疗器械的倒卖,也不够上桌的资格,蝇头小利都轮不到的人,没必要搞死。
至于收红包,他虽然是主任医师,但肾内科的王牌专家并不是他,而是副主任陈巍。
病人和家属都不是傻子,谁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塞红包放着陈巍不塞去给潘越华塞,纯纯属于努力错了方向。
副主任医师不满无能上司占着茅坑不拉屎,蓄意报复的可能也是存在的,但那可是陈巍啊,“肾内科沈泽正”的名声不是白叫的。
还有一个就是作风问题。
林一笑想到在潘越华手下规培的时候,不过是三年前的事。
他和王玥的相处模式,林一笑除了“举案齐眉”外想不到其他的形容词。
她很难把作风问题套在这么一对模范夫妻上,但她也没有办法否认这种可能的存在。
认定了一个人,然后用余生全心全意地对这个人好,承担起自己的责任,这本是一种理所应当,但现在的社会太浮躁,喜欢和爱显得廉价轻佻,这种理所应当也成了一种奢求,甚至是苛求。
假设作风问题的可能成立,那么王玥知不知道?她如果知道,会不会报复?
还有就是咖啡店的老板。她提到老板的时候,赵婷丽显然慌了神。
老板和员工属于是“阶级敌人”,骂老板是常态,就算老板有可以震慑四方的威严,也不至于提起来就慌了神。
话说回来,那老板要真的有威震四方的本事,也干不出让简直学生对账本这种高风险的事。
这位老板即使和潘越华的事无关,估计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林一笑喝了一口拿铁,运转着的大脑忽然被中断了程序:这是咖啡还是甜水?
还是不能轻易尝试新鲜事物,这杯咖啡的“风险值”高达35块大洋,让她连扔掉的勇气都没有。
“果然,有钱能让生活好过不止一星半点。”
——
肾内科病房外,顾疏放用手机看着林深发来的关于潘越华的资料,起身看向病房内——
潘越华的意识已经恢复,但就像林一笑说的那样,他的病情无力回天,一旦离开呼吸机和血透机,死亡只是一个时间问题。
某种意义上,他比吞服这种药物自杀的人更加可悲——那些人至少还知道后悔什么,他连弄懂该后悔什么,都还需要警察帮忙。
王玥坐在自己丈夫的病榻边,眼睛红肿,身上的衣物均一丝不苟,两人的手紧握着,无论侯朗问什么她都保持沉默,逼得侯朗只能陪着一起保持缄默——感情如胶似漆的夫妇,丈夫突遭横祸,警方把她当成嫌疑人询问的时候,她没有崩溃就已经是极其冷静和有涵养的女士。
但涵养和冷静洗脱不了嫌疑,顾疏放眸光微沉,在手机上把“赵婷丽”和“王玥”的名字标了起来。
顾疏放不是林一笑,她对医生没有“道德标兵”样的滤镜,她甚至认为自己也不是一个很有道德感的人。
作为“剥削阶级”她无情地“剥削”了林深的假期:
“医院对面的咖啡店,24小时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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