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眼尖地发现元钦脸上一片红,这话题便急转直下。原本跪在地上的一排太医一窝蜂地拥上去,拿出自己半辈子的行医经验诊治元钦脸上的擦伤。堪称大规模“杀鸡用牛刀”活动的直播现场。

南星在一边给太医提药箱,这便只留下一个徐云起半跪在那儿,下巴渐渐脱臼:

这是皇后?还是公公?他娘的,什么“不知道名讳为何的小公公”,分明是皇后本人亲自下场!他,徐云起,把皇帝的女人搂了又搂,还带人去吃糙老爷们才爱吃的烤羊腿。他还叫人家给他切肉添酒,使唤得好生快活。

怪不得皇帝听说这小公公只身去找他时,表情略有一丝丝诡异……

徐将军脑内一排问号:皇后为何待我这样好?莫非……一定是爱屋及乌。皇后对陛下好,陛下对我好,皇后才会对我好。好一对夫唱妇随的恩爱夫妻!天家夫妇,万民典范!

徐将军,一个资深帝后CP份,逻辑自洽地编完了一段因果关系,满足得很。要不是皇帝唤他退下,他能一个人脑补齐所有的细枝末节。由李明明引着退出紫宸宫时,他忍不住多问了一句:“陛下说知道皇后的意思了,是怎么个意思?”

这啥准话也没撂下,该不会明天上朝重重治我的罪吧。

李明明低头:“陛下圣意,奴不敢妄加揣测。”

李公公面上恭顺伶俐,内心下巴仰到天上去:一个男人对自己的女人说“我知道了”,还能是什么意思?当然就是允了,准了,按你说的办的意思。徐将军再男女之事上天资也过于鲁钝了些,怪不得讨不到夫人。

他不知道元钦那边也是惴惴了一会儿:皇帝到底是什么意思?怎么没个准话?

不过元钦很快就顾不上这事了。太医给配了一些清凉化瘀的膏药。南星要上前伺候,被蒲衣觉赶走了。皇帝拿手指头亲手给他抹在了脸上,然后换了常服牵他出宫。

元钦大惊,刚要缩手,对方却退而求其次地抓住了他的小指:“今天国舅扫你的场子,朕给你补一个。” 他停顿了一下,又牵着人的小拇指微微晃了晃,道:“你不必在朕面前端着,以前偷偷溜出宫玩,朕是知道的。只不过一直纵着罢了。”

不仅是这一世,前世也是知道的。米加把皇宫的防卫编排得和铁桶一样,元钦第一次溜出去就被告到了他面前。只是他念及皇后是民间出生喜欢市井热闹,又素来不生事,便由得她去。

“没有安排护卫,害你出宫受伤,是朕的错。”辘辘的马车载着秦国最尊贵的人驶出宫门,驰入长安城的烟火人家中。蒲衣觉搓弄枕边人的小指,垂眸:“没有约束亲眷,致他横行无忌,也是朕的错。”

元钦低头,指尖戳戳脸颊上黏糊的药汁,心想:是呀,就是你的错。

秦燕大婚之日,晚膳才是重头。王府包下了众多酒楼,宴请四方来客,谁都可以去吃一顿喜酒。街道上满是张灯结彩,商户小贩连夜不休,多的是流萤一般从街道这头窜到那头的小孩儿。长安热闹得堪比过那元宵与七夕。

蒲衣觉拉他从马车上下来,上百便衣侍卫悄无声息流入人群之中,随行护卫。元钦听得皇帝在耳边说:“以后你要出宫玩,朕多多陪着。”气息热热的,真像是寻常人家的夫郎。

元钦被牵着小手指走街串巷,时而被塞上三两吃食。路过一方糖摊前,见一小童揪着一男子的衣袖不让走,嘴里甜甜蜜蜜叫舅舅,非要叫他舅为他买一块方糖。摊主应着男人的意见,敲下一块。这小孩嫌不够大颗,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盘旋翻滚。男人无奈,只得让摊主再敲一块,这才让混世魔王滚地精从地上站起来。

蒲衣觉也要了一块方糖,递给元钦:““我母亲在时,有回曾随母亲与三舅舅一起逛夜市。”他在人群中,未免惹人注目不再自称为朕。元钦数了下辈分,邵家老三,邵怀是也。

“那时我不过四岁左右,但也会看人下菜碟了。但凡有什么出格的要求,我都不去母亲那里讨要,自找训斥,而是跟三舅舅伸手。”蒲衣觉视线落在这块方糖上,“为着这样一块黏腻的方糖,我也在地上打过滚,要舅舅买给我。”

元钦掰下一块尝,着实甜的很,小孩子吃多了要牙疼。他了悟地应声:“你在想国舅爷的事?”皇帝却没有第一时间回他,而是拉他的手指了指左手边的河流。

月色灯火的照耀之下,一条蜿蜒的河流依偎着曲折的长街,出现在二人面前。波光粼粼的水面上映照着几艘窄窄的乌船。船身不大,也就一个马车车厢的大小。小夫妻两往船舱里一躲,便可随着水流漂到下游,外头的人看不见里边的浓情蜜意。一个船夫在河畔叫价租船,八十文铜钱一艘船,随你坐到几时。

蒲衣觉给他的皇后投喂了好些吃食,待他吃的差不多了便开始嫌弃街道上闹腾。他给了船家一块碎银,拉着元钦坐了进去。船舱内是两条窄窄的矮塌,中间立一小几,放了些糖饼和一盏小灯。蒲衣觉颇有些疲倦地依靠在一方矮塌上,像个酒足饭饱唠家常的儿郎:“十多年前,朕还小时,从未想过哪天会亲手处置邵家的人。”



本章未完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