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这等闲杂后话,同样登车回府的晏家兄妹自是无从得知,此时也根本不会多想。

兄妹二人在自家马车之中商议的,是他们今日此行的另一件事,探查鲁嬷嬷家是否有在南城销赃。

南城夜市的摊贩中只有六成左右是固定的,长年在这里做生意,另外四成却来源混杂,有临时过来变卖东西的,也有趁着年节卖几日时令之物的。

原先晏柔月与兄长的推测,是鲁嬷嬷用劣参替换了保和堂的上等人参,交给她儿子乔六在夜市这里出手卖掉,折换银钱。

但这并不好查,一来是人参换个匣子便容易蒙混出处,难以确定;再者就是父亲晏宸给母亲纪韶华所买的好参只有四支,用以调养自是能用一阵子,可若是折价脱手也不过就一个晚上甚至半个时辰,乔六若只是偶尔来一次,无人熟识,就更难查问。

因而他们这次出门,笃定能办成的事情还是买药材与谢礼,夜市探查只是试试而已。

谁想苏原带着另外两个精干的家卫走动打听一番,竟是大有收获。

夜市里认识乔六的人不少,说他贪杯好赌,总是缺钱,跟赌坊地痞都混的很熟。三不五时便会过来摆摊,但每次卖的东西都不一样,有过药材茶叶,也有过衣料丝线。

三天前,乔六的确卖了一盒人参,因为一盒四只大小相类,他急着脱手不肯单卖,所以还的真被人记住了。

这就是苏原头一次给晏恩霖禀报的线索,彼时还打听到了乔六近日来还卖过几次京城里少见的料子丝线之类。

而刚才在小吃店外,苏原带来的第二次打听结果,更仔细些,也将他们的怀疑证实得更清楚些。

有人记得,半个月前乔六卖了些颜色极其鲜亮的料子,瞧着便不是京城里的,也有其他摊贩问过他是哪里进的货,因为实在不像是变卖自家财务。但乔六混赖过去并不肯说,可因着最后掏钱买料子的客人好奇,乔六还是含含糊糊之间提了一句“春江丝”。

听到这里,晏柔月已经气得彻底变了脸色。

先前姑母晏澜指桑骂槐的时候就提过母亲纪韶华是商户出身,这并不是说广安伯府纪家,而是说晏柔月的外祖母柏氏是出身苏州织造世家,祖上都是做绣品绸缎生意的。

而柏家绸缎庄里最好的蚕丝料子就叫做春江丝,质地轻软,色泽饱满,产量并不太多,只在苏州徽州渝州几地售卖。

前年母亲纪韶华也曾经在年节时送过几匹到京城,给祖母晏老太太并长房做礼物。但那都是许久以前了,且因着顾念祖母与大伯母皆是孀居,颜色选得很是沉稳。

可这一次进京城是要长居京中的,所以外祖母给了母亲纪韶华几乎一整车的衣料丝线,其中三分之一都是鲜亮颜色,既是预备叫晏柔月裁制衣裙,也可在京中走动时当做渝州礼物送人。

但因着母亲纪韶华进京之后不久就犯了旧疾,在外交际走动并不多,那衣料便应该没怎么使用才是。

退一万步说,若是真的祖母晏老太太瞧上了,拿两匹去给三堂姐晏姝月做两件裙子,做了也就做了,只当补贴长房孤儿寡母也罢。

但鲁嬷嬷不过是个陪房下人,居然也敢偷拿出来在夜市售卖!

“阿柔,母亲还得休息,这查账的事情得悄悄的。”晏恩霖亦是满心怒火,也没想到这人参的事情居然牵出来更多的偷盗之事,但想到要如何拿捏处置,还是强自压着,“等下我去找父亲说,你跟桂叶将母亲的账本拿过来,咱们得盘账,但也得防着不能打草惊蛇,也不能叫母亲烦心。”

晏柔月应了一声,但想想母亲对那参须的态度,却又叹了口气:“说不定母亲也知道一些,只是怕闹开了让父亲为难才暂时忍了。”

其实母亲纪韶华并不是一味软弱的性子,顾虑更多的是对父亲晏宸官声的影响。

毕竟父亲晏宸长年在外任,京城里的国公府没落已久,只是一个空架子,并没有什么真正得力的亲朋世交。

而父亲晏宸回京之后,表面看似很是得到今上文宗皇帝的信任,但实际上有关军政整顿、选材取仕方面的参议谏言,迟早还是会得罪人的。

既然仕途更似清流之路,最好还是不要落下什么“不孝寡母、不敬寡嫂”之类可叫人攻讦参奏的口实。

晏恩霖当然也很明白这一层的意思,但想到母亲因此的委屈,亦是更加愤怒。

“不过,”晏柔月再想深一层,唇边也扬起了几分冷笑,“我是不预备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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