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龟面人身老者走后,梅得权先是将梁浮送到屋内塌上,盖上丝被,又叮嘱侍女准备好醒酒汤,防止梁浮起夜,又折返至前厅,却见陈慎之跟随齐先生去了书房,想了想也跟了上去,在屋外等候。
齐先生领着刚进书房,就看到书案上摆着一本《离郑六朝方士传》,书中有夹页和批注,便拿起来细读,陈慎之恭谨立于一旁。
良久,齐先生放下书卷问道:“慎之,近来也读方士神仙传?”
陈慎之刚要解释,就见齐先生挥挥手,表示不必在意。
只见齐先生说道:“年轻人猎奇是很正常的事,吾年轻时也颇好此事。”继而又听他说道:“这方仙道起于景朝邹衍,距今已有数千年,史册多已不在,其人主张阴阳,五行学说,习有阴阳历律,精通择日,占星,六壬,本朝的五德终始就是起于此人,但这一派好谶言,蛊惑人心,挑动天时,所以历朝历代多有禁绝,传说邹衍于灵墟之中藏有大九州灵境,还有方仙道至宝,五德轮。”
说完看向陈慎之:“慎之,是何时入得道?”
陈慎之答道:“得了孟泽山山神的馈赠,侥幸入了道。”
齐先生点了点头也不在问了,说道:“既以入道,有些事,吾也该跟你说清楚。”
只见齐先生温声说道:“虽说国朝鼎立,隔绝万法,但未免为龙气所妒,居官不过两千石为宜,用他们新党的说法,五品最佳,四品就犯了忌讳。”
顿了顿又说道:“如今乐安太守,张元礼就是如今天师道魁首,慎之应是知道的,还有泰山太守应绍,则是丹鼎派上一脉出身,朝廷虽不鼓励修行,却也不排斥修行者。”
这时齐先生抬首看到了门外躬立的梅得权,忙将其请了近来。
只见齐先生指着梅得权说道:“当年我刚至京师时,梅叔就是军中一等一的好手,若我没猜错的话,梅叔那时就已经架神桥了吧。”
梅得权则说道:“你这书生好不晓事,蛊惑了我家小姐,现在又来蛊惑我家小少爷,我繁阳侯欠你的吗?”说完长长一叹。
只见梅得权说到:“我之前劝少爷莫信神仙方士,盖因我朝隔绝万法,任你佛陀,神袛,都不抵我一拳破之,就拿我军中猛士来说,修习三年,便能入后天,寻常人至死也很难寻到入道机缘,老奴年轻那会点燃神火,架得神桥,就是遇到各派大真人,也得给我低眉,更别说那些神袛,不过是一刀一个。”
齐先生也是点了点,表示认同。
陈慎之则是一脸惊奇的看着二人,忙问道:“那那些修仙,求道的所求为何?”
梅得权则有些尴尬的说道:“少爷,可曾听过太祖时候,曾收过神仙税?”
陈慎之点了点头,只见梅得权又说道:“现实自是奈何不了我朝,可灵墟之中,广袤无垠,若想与你作对,就太容易了,后来太宗继位,便废除了神仙税,允许各派传道。”
一旁齐先生则缓缓说道:“真人可寿至三百,大真人寿八百,真仙可破千年大限。”
而梅得权则自嘲一笑:“虽说习武,伟力归于自身,可顶天寿至一百二,等气血下降,身体衰颓之时,消耗的就是精血,寿元。”
陈慎之则问道:“那能不能习武,修道同时修习?”
梅得权嗡嗡说道:“若是精力足够,自是可以,不过大多数都是门外打转,不得其路。”
然后又诚恳的说道:“老奴今年八十有六,得蒙老侯爷垂青,将我从难民堆里救起,教我武艺,以兄弟待我,本不该多言主家事物,如今看到少爷振奋,老奴心里实是开心,可近来愈发觉得身体力不从心,只想着趁身体还有口气在,将繁阳侯府这点家学,传于少爷。”说完朝陈慎之,跪了下来。
陈慎之慌忙扶起他,口称一定,似是想起前身也曾这样敷衍过眼前老者;便将梅耶耶请到主位,请齐先生代为见证。
只见陈慎之说道:“梅耶耶,以前是我过于顽劣,不知您老的好,做了不少荒唐事,我是您自小看着长大的,品性您是知道的,自是不会辱没了繁阳侯府名声,咱们这等人家自是比不了寻常人家,我也不与您客气了,可这杯茶,您老一定要喝,您是我家老人,我身边最亲近的人,往后我若有哪些不对的地方,还指望您给我指点迷津的,那些丧气话就不要多说了,我一定好好孝敬您老。”说完将茶递给梅得权,直挺挺的跪了下去,磕了一个头,这回梅得权没有躲,安然受下了。
吱呀一声,书房的门被人给推开了,众人往那看去,原是梁浮披着外衣走了过来,看了跪在地上的陈慎之吃了一惊,揉了揉眼,可不正是自己的妻弟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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