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秦游之头也不回的背影,百里池忽的喊道:“薛昭。”
“你怎就知道我不会在此之前杀了你?”
他侧过脸,嘴角勾起,不无嘲讽:“殿下想杀我?凭你自己?还是你的小晏大人?抑或是自身难保的郁冲?”
听到郁冲的名字,百里池快步向前,下颌紧绷,竭力忍住心中不安,道:“什么意思,他在哪儿?”
“殿下问谁?晏临,还是郁冲?”
夜风习习,有雨珠打入回廊,溅在身上,落在脸上,对峙的两个人都有些狼狈,却都不愿退让半步。
“你不用在此时讥我,我可以告诉你这个镯子从何而来,而你须得告诉我郁冲在哪里?”
秦游之早已将动荡心神收敛,又做回了那个彬彬有礼,深不可测的大理寺少卿,听到百里池所言,无谓一笑:“殿下也就只能拿这个与我交换了,等到有一日,不必仰仗他人,再来与我谈条件吧。”
百里池叫他羞辱至此,只觉内心怒气翻涌,面上红霞绯云,在这雨夜回廊下,慢慢抬眼,深深望着这个所谓的大理寺少卿。
“薛昭,今日你不杀我,往后即便我杀不了你,也定会叫你因我而死。”
他没有再应答,转身走入雨幕,淅淅沥沥。
如今,连薛昭都能来嘲笑她,讥讽她,甚至挥刀相向,百里池已然不愿去想他话中真假,百里崇也好,薛昭也好,晏汝林也好,究竟是谁要取自己的性命。
方才之言没有错,一个孤女公主,尚且连自己都无法保护,竟然只能用个镯子要挟他,又何谈保护他人,郁冲下落仍不明,郁家在朝堂举步维艰,可郁家有多少好男儿驻守边疆,为这些言官朝臣所掣肘,到头来丧命于党争。
真是可笑至极,争与不争,从来都不由分说,为储,便就要争的头破血流。
本无心于此,可人人都忌惮她,那便争一争,与百里崇争也好,与谁争也罢,坐上那个位置,谁还能要挟她,小乙,揽胜,郁家,一桩桩一件件,都要报。
百里池随着他的脚步走出回廊,任由雨水洒落在身上,寒气逼人,冷得她打了个哆嗦,头顶的柳叶冠被打湿,奔跑之中落在了地上,叫泥水溅了一身。
祈求庇佑,祛病消灾,都是一场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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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游之一身衣衫被雨打湿,入门时,水珠顺着脸颊滴落。
“秦大人这是做什么去了?好生狼狈。”晏临坐在主堂,瞧见他这一幅狼狈的样子。
秦游之不甚在意,举起手背擦去面上的雨水:“遇着一只恼人的猫儿,叫她反咬一口。”
方才一时冲动,该说的不该说的,一股脑儿都倒出来,晏临仍未回神,也未在意另一人说些什么,只随意点了点头。
“今日午间门口哄闹,我不在府中,敢问晏大人,发生何事?”
听他发问,晏临道:“没什么大事,不过几个下人,原本叫梁冀让藏在别院,他怕被人一把攥住把柄,早早的就着手准备,藏人,藏物。”
“既是藏起来,又为何会出现在此?”
“殿下心善,身边的侍女与他们熟识,怕梁冀让圈禁这些人,无处营生,便叫这个小侍女把其他人都找回来,遣散的给银子,让州府替他们寻些差事,愿意留下的,照旧做从前的事。”晏临解释道,有些不解为何他会好奇此事,照理说为着郯州一事,忙得脚不沾地,有何闲心来问这些下人的事儿。
不料秦游之听完,深深蹙眉,而后却勾起嘴角,笑道:“公主殿下可真是聪慧过人,我没有看透过,不料日日守在她身边的小晏大人,也没有。”
“秦大人此话怎讲?”
“你我二人忙前忙后,梁冀让半句话也不肯说,费劲力气翻他的帐,可殿下只是与那小侍女几句话便将一众证据送到手中,更何况,送走的派给差事,留下的照旧做他的营生,人人有去处,百姓所求,不过如此。”
又接着道:“梁冀让是殿下发落的,百姓也都是殿下救的,此事不过三日,定然满城皆知。”
秦游之走到门口,又回头笑着说:“小晏大人,你我二人可都是给人做嫁衣了。”
他倒是潇洒而去,留下晏临一人,坐在堂中,心中盘桓着那日殿下嘱咐他寻些婢女来,刺史府邸的管家,能找来什么婢女,不过就是原先用过的人罢了。
他心中一时殿下天真笑颜,一时又是方才她漫不经心说出这些话的时候。
究竟是何时,殿下知晓这些手段,善弄人心,从一开始便诈审梁冀让,待他认罪,借机下狱,入了狱,有什么罪,背了什么人命,一桩桩一件件慢慢翻出来。
断定此人知晓迦陵寺中有疑,斩其后路,处置贪官污吏,一箭双雕。
又善待百姓,既坐实了梁冀让的罪名,又得了民心。
这样的好计谋,好谋划,只让人觉得心惊。
也许父亲说的没错,小池殿下是百里家的人,而百里家的人,天生就善弄权术。
这样的人,是不甘平凡,也不能平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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