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卿屈舒进去半个时辰了,却还没有要出来的兆头,殿门外的小太监有些焦躁——皇上平日召见大臣极少这样久的,这屈大人可千万莫要惹得龙颜不悦,否则他今夜的差就难当了。

“砰!”瓷杯砸在青石地面上的脆响打碎了小太监卑微的愿望。

殿内。

一地瓷杯碎片。

大理寺卿屈舒垂首跪在御阶之下:“微臣办事不利,请陛下降罪!”

看着台阶之下的屈舒,昭明帝突然生出满心的乖戾来,他冷哼一声:“降罪?朝廷的俸禄就养了你们这些废物!朕给了你所有能给的便利,丁晁当街遇刺案你就给我了这样一个结果?”

昭明帝拿起屈舒呈递上来的卷宗,猛地丢还给他:“最后竟然就定了个流寇杀人?流寇?滕州魏双是流寇?你是当朕聋了还是瞎了?”

卷宗滚了几圈来到屈舒手边,他额头上冒出豆大的汗珠,汗珠落在地上砸出了一小片水痕,光洁的地面映出屈舒此时的表情——极度忍耐。

“回禀陛下,那刺客虽自称是滕州魏双,但臣查过滕州魏家,魏家确实有魏双这个人,但真正的魏双半年前在全家流放之时就死了,死因是感染了恶疾,这在当时的卷宗中都有记载,臣也传了当时押送的官差询问,官差也能证明魏双早已病死了。”

昭明帝怒气稍平,戾气却依旧不减:“即便刺客不是魏双,这案子是在上元夜里当街刺杀朝廷一品官,背后难道没有人指使?背后又有什么阴谋?你竟全然不查?”

屈舒低头,犹豫片刻道:“那刺客自从进了大理寺便不发一言,无论用了什么样的刑,他的嘴里始终不肯吐露一个字,如今人已受不住任何的拷问了。”

皇位之上的昭明帝静默良久,才漠然道:“竟是个硬骨头。”

屈舒不敢回话,头都要贴到地上去,原本这案子给了大理寺是皇上信任大理寺,若查出什么来,大理寺也长脸,谁知那刺客却是个没嘴的葫芦,一个字也问不出。

这下大理寺没讨到好,自己还挨了这顿骂,顿时心生愤懑。

看着趴下挨骂的屈舒,昭明帝心中升起一股无力感,他眸色沉了下去,随即一挥衣袖:“罢了,将这案子交给刑部,让季修远亲自去审。”

屈舒擦了擦额上的汗,低声说是。

屈舒走后,一身暗色衣服的崔息从屏风后走出。

“你认为屈舒说的是实话吗?”

崔息敛目而立,想了想,平静开口:“奴才也查了魏双,如屈大人所言,滕州魏双确实在流放途中病死了,这个刺客至今不知名姓。”

昭明帝沉默,许久才再次开口:“查到太子与滕州有什么关系了吗?”

“前后共派出三队人马,入了滕州地界便失去了联系,臣猜想应该是都被灭口了。”

微微皱眉,昭明帝干瘦的手轻轻摩挲着龙椅的扶手:“滕州竟敢杀皇城司的探子吗……”

滕州是熙陵国东北方向的州府,盛产诸多矿产,又以铁矿最佳,是熙陵国铸造钱币、府库武器的重要之地,在上元节刺杀之前,滕州在昭明帝眼中是极安稳的。

直至上元夜刺杀案发生后,崔息又截获了太子给滕州太守的密信,让他对太子,对滕州都生出极重的防备来。

“再派人去查,滕州的事必须查清楚。”

崔息拱手,微眯的眼睛透出些许狠厉之色:“圣上放心,臣会拼尽皇城司全力将滕州的事情查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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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朝节前,阮阮同教坊司扮花神的舞妓们在浮玉山下排练了几遍,也趁这个机会将浮玉山的地形记在了脑中,逃跑的路线也想好了。

回清阴阁后,阮阮求着威猛大人把籍契、自己的一些细软银钱先偷偷带出去藏好,又找了件简单的暗色衣服藏在自己随身的小包袱里。

明日花朝节,浮玉山上人多且乱,绿岫虽然会带几个人同去,但若她瞅准了时机,应该能顺利逃走。

即便之后被绿岫发现,不管她是回清阴阁里找帮手,还是去报官,都至少需要一个时辰的时间,这一个时辰就足够阮阮出城了。

阮阮心里藏着事,夜里便睡不着,最后索性披着衣服起身,站廊下看窗外的平康城。

祁慎时常站在这里向外看,如今阮阮站在这个位置,只能看见一座静谧的城,街上没有行人,亦无人声,仿佛是一座空城。

这是阮阮生活了十多年的熙陵都城,但阮阮对这座都城依旧感到陌生,她的脑海中没有七岁之前的记忆,七岁之后的记忆则是被囚禁在一个四方天地之中,日日苦练琵琶和歌舞,她就像是一只金丝雀,被娇养成祁慎希望的样子、祁慎喜欢的样子。

但那不是她自己想要的样子,她不想成为男人取乐的工具,不想成为欢愉别人的玩意。

明日之后,她就不再是祁慎金笼里用来取乐的小小雀鸟,明日之后,她只是白阮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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