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灵芝毫不避讳与萧缇的关系,这着实让蓝谦没有想到。
他想问,又怕唐突了美人,那迟疑的表情谢灵芝看在眼里,莞尔一笑,道:“大人与我有救命之恩,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那我便直说,”蓝谦道:“既是有情,女君与萧二公子为何又何反目成仇?”
谢灵芝秀眉微粗,抿了抿惨白的唇,回忆起往事,是朦朦胧胧的,情绪缱绻说不清道不明,稍微整理思绪,谢灵芝缓缓开口:“我与萧缇确实曾有一段情愫,萧缇常去乐游原,在宴芳阁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一来二去也就熟悉了。刚开始我嫌他是纨绔膏粱,并不理睬,但......他确实风采俊逸,气韵非凡,大人莫笑,我也是个俗人,也爱看漂亮的人,漂亮的事。”
蓝谦一笑,如与友人闲话家常,“女君请往下说。”
“我在宴芳阁陪着阿耶,那地方谈笑皆富贵,往来无白丁,有几次我不小心得罪了他们,是萧缇为我解围,我那时想他只是娇生惯养、我行我素了些,心眼并不坏。他常送一些小东西给我,有陶塑绘彩的小人、鲜花压制的书签、藤条辫的家具。小小的,放在一个篮子里,别致又可爱。”
蓝谦诧异过了这么久,他们之间横亘了何止几条人命,她居然还记得这么清楚。
谢灵芝并未发觉蓝谦的异样,仍轻轻地说:“情窦初开,互相暧昧,本是最美好甜蜜的时候,我们本都没有挑开那层窗户纸,却不想发生了那件事。”
蓝谦能猜到说的是萧缇奸、污的事。
但谢灵芝却道:“我至今也不明白那天是怎么了,反正就这么发生了。醒来之后,我们两个人就此生了嫌隙。我认为他行为不检,故意轻薄,他以为我攀附权贵,有意设计。互相都不承认,在慈恩寺大吵了一架,不欢而散。”
“等等,”蓝谦道:“女君的意思是,萧缇与你都是神志不清时候......”
谢灵芝点头,又犹豫着摇了摇头,“我是昏睡过去了,萧缇也是这么说的,可我总觉得他是骗我...”
“那日你可有吃什么东西?”
“没有,”谢灵芝非常肯定,“当日我只喝了杯葡萄酿,便回厢房休息,什么都没有吃。萧缇说他也喝了葡萄酿,但我们都是在众人面前喝的,大家都是同一罐酒中打起来的,要有问题,大家应该都有问题,不会只有我们两个。”
蓝谦沉吟半晌,“时间久远,很多都无法查证了。”
谢灵芝点了点头,“慈恩寺一别后,我独自偷偷去找了个女大夫检查,就是大人上次查证到的,索性身体没有大碍,但女大夫并不敢保证我,我...”
她的声音细若蚊吟,绯红了脸,“不敢保证,我,会不会怀孕...”
蓝谦垂下头去,两人静了许久,谢灵芝深吸一口气,调整心情,再道:“所以,之后萧缇来找我,说愿意娶我为妻,并为之前的事道歉。老实说,我是心有期待的。我们定好,他先去说服家人来我家提亲,可过了约定的日子他并没有出现,更别说提亲。刚好那个月我没有来葵水。我以前听大人说,女孩要成为母亲,最关键的是看有没有来葵水,我信以为真,吓得六神无主,几次去萧府门口想要见他。”
“但他并没有见你,是不是?”蓝谦问道。
谢灵芝嗯了一声,“我那时想起他说过的“云泥之别”,他可能是一时兴起,哄我高兴,回过头来就不作数了。我心里有事,父母都看出来,劝我出城去郊外散散心,在回来的路上...”
谢灵芝的马车被黑衣人截住,应该有七八人之多,来者振振有词,威胁谢灵芝别老去萧府门外晃悠,说她配不上二公子,二公子是不会见你的。
一面说着,还一面拉扯谢灵芝,亮出匕首往她脸上划去,女婢杏儿忠心护主,奋起反抗,带着谢灵芝逃跑,不想在追击中背脊被砍了一刀,两人双双掉落断崖。
断崖不但高,而且怪石嶙峋,谢灵芝好几处被磕伤,最厉害的是在腰侧,她直接昏死过去。等再睁开眼的时候,杏儿抱着她坐在牛车上,她哪会已快油尽灯枯,可仍护送谢灵芝回到家中,最后失血过多而死。
谢朝海告诉谢灵芝,她不在家的时候,萧府派人送来一万钱,说的话竟与黑衣人说的大同小异,都是警告谢灵芝不要再纠缠萧缇,乌鸦变不成金凤云云。
眼看事情已经瞒不住了,谢灵芝才将原委和盘托出,杏儿已经死了,她与萧缇之间再无可能了。
“我阿耶没有收钱,还去萧府为我讨回公道。可至始至终都没能见到萧缇,那日下着大雨,阿耶被萧府家丁赶了出来,秋雨寒冷刺骨,从永宁坊走到最南边的安德坊,阿耶走回了家,算是死了心。他带着我们先搬离了原先的住处,暂避风头,后来阿耶告诉我:他要以自己的方式,为我出气。”
“自己的方式?”蓝谦不解。
谢灵芝思量许久,还是决定不再隐瞒,她道:“萧缇坠马是我阿耶设计,原本是要杀死他,可惜他命大,只躺了三年,瘸了一条腿。”
“什么?!”蓝谦确实没想到其中还有隐秘,难怪谢灵芝总是有所顾忌的样子。
“大人,”谢灵芝倍感歉意,“之前一直没有告知,确实是怕横生枝节,怕阿耶罪加一等,怕谢家满门抄斩。奇怪的是,萧缇不承认萧府派人追杀我,可他口中所谓的绝交信,我也从来没有写过。就算是勋国公不同意这门亲事,为何一面送钱,一面又痛下杀手?实在令人费解。”
“我明白了...”蓝谦起身,在房里踱步,他对谢灵芝说:“据你所说,很多事实在蹊跷,我猜测在你与萧二公子之间还有第三人,波折连连,诸多误会,八成都与这人有关。”
“第三人?”谢灵芝道:“儿女□□不宣于口,连父母都不知晓,旁人如何得知。”
蓝谦陷入沉思,事情已经过了三年,而且高宅辛秘,轨迹难寻,再者......蓝谦审视谢灵芝,“再者,这是你的一面之词...”
说完这句,蓝谦立马换了口吻,“女君,我无意冒犯。”
谢灵芝猜到有此一问,释然道:“我知道,所有的事还有另外一个版本,那就是我阿耶确实依附羊相,为他收集情报,助他罗织党羽,辞官回家后还有来往。我见阿耶罪名已成,心有不甘,就栽赃陷害萧缇,假装揭露他的罪行,而我能戴罪立功,减轻责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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