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轻轻转过脸时,小傻子正舔去嘴角饼渣,抖着手里空的粗竹麻纸袋,一脸没吃够的模样。

她眼帘微垂,仔细撕掉自己咬过的地儿,将手里半张也递过去。小傻子先是眼睛一亮,可很快又将饼推回,满脸期待盯向她。

“这是在让你吃呢。”李月英在旁笑道。

莫轻轻一愣,微笑不语,索性又将半张饼掰成两块,递其中一块过去。这回,小傻子才终于高兴接下,继续美滋滋吃着。

看他吃得认真,莫轻轻突地暗生庆幸。

斟酌过方才谈话,她大抵猜到,为何原身没有小傻子的记忆。恐怕是在遇上前,人已不幸遇难了。

而穿越过来的她,才是真正被小傻子捡回的那个。

小傻子于她有恩,若方才真将人留在县牢,这会儿她铁定得后悔。毕竟那地方,进去容易,出来可就难了。

“听你意思,你也不认识他?”李月英打断她的思绪,“那这事就不好办了。他虽心肠不坏,但到底是个陌生男子,还是痴儿,帮不上你。不如婶婶带你去南区,将人交给县衙处置吧。”

“婶婶莫急,县衙我方才去过。牛师爷说,人若留下就得跟犯人同住,我不放心才又带回。既是他将我背回,便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想先将人暂且留下,待县衙那边寻到他的家人,再送走不迟。”

闻言李月英沉默半晌,叹口气,“也是个命苦的,留下也无妨,只是往后日子怕是更难,还有旁人的闲言碎语。”

“无碍。”

莫轻轻不甚在意地一笑,“不过几句闲话,可他却实实在在救我一命,孰轻孰重我还是能掂量的。至于生计……婶婶,我有个请求,不知您可否答应?”

她期盼问:“您在的那个宴社,可还缺人?我跟着打杂也行,只求混口饭吃。”

李月英很是诧异。

倒不是觉得为难,而是这小丫头竟主动提出要去宴社。

“轻轻,你真要去?可想好了,跟着我们,就得常出入各大宴席,少不了与人打交道,你不是最厌恶繁闹嘈杂的场合吗?”

当初莫家夫妇刚离世,她不是没提议过让小丫头跟着她混口饭吃。之后几年,也常说这事,可这丫头胆怯,愣是不愿,她也无可奈何,怎地今日倒是转了性。

大胆迎上李月英探究的视线,莫轻轻一脸坚毅,“婶婶说得对,我是不喜欢那场合,可如今不一样。以前我靠洗衣还能勉强度日,但现在家里多个人,就多了张口,再不喜欢也得尝试,总不好和他一起活活饿死吧。”

“呸呸呸,小丫头口无遮拦的,有我和你叔,还能不给口饭你吃?”

不过,她这番话并不无道理,李月英不由感慨道:“早该这么想了,也好,洗衣裳能挣几个钱?还把身子给累坏了。婶婶明日就去给你问,放心,近段日子天儿好宴席多,宴社忙得不行,这事准靠谱。”

“那真是多谢婶婶了!”

姑且算是有了着落,莫轻轻的心也终于安稳下来。之后又坐着说了好会儿话,无非是李月英细问她的伤是怎么弄的,她如实说记不清,这事便也暂没了后续。

穿越后的第一夜,她很早便睡下。一来这里没电没网,也没了熬夜理由。二来这日信息量太大,伤又没好全,脑袋昏昏沉沉的,她着实乏了。

只是天气闷热,再加上闭眼想的都是前世亲友和诸多往事,前半夜她睡得不大安稳。直到后半夜,轰隆一声雷,外头下起大雨。这场雨来得及时,冲刷了闷燥,送来阵阵清凉,连带着将她的沮丧和遗憾也一并卷走。

她闭着眼暗暗想:“明早醒来,就认真过好新的人生吧……”

*

雨是几时停的,莫轻轻不知,只知翌日天蒙蒙亮,她起身推开窗时,地面已干得差不多。

伸了伸懒腰,穿着好走出。

眼下住的屋子是原身父母留下,虽清贫落魄了些,但好在必需品都有,且地方够栖身。厨房外嵌在院子里,她住正屋,另还间偏房和堂屋。偏房较小,堆积不少旧物,昨日来不及收拾,便让小傻子先在堂屋落席。

这会儿一走出,便正好瞧见小傻子安然熟睡的姿容。许是没了傻笑,脸又洗得白白净净,相貌本就俊美的小傻子,此刻看着俨然就是哪家的贵气公子。

莫轻轻低头一想。

难道他真是哪个富贵人家的?

不过,若真是出身富贵就好了。富贵人家不缺这口粮食,小傻子走失的可能性要高于被抛弃。

独自乱想了通,莫轻轻摇摇头,悄声走出,在院子里简单洗漱了番,便背起角落里的竹篓。

因着记忆,她知晓离家往北行一段路,淌过小河,那里有座山,原身经常上山挖竹笋捡菌子。新鲜的笋和菌子,于她眼下处境可是难得的美味,正好又刚下了场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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